赵然有些尴尬,连忙化解道:“哈哈,贵兄妹都是人中龙凤,我还想着如此人物才配得上双修,误会误会,恕罪恕罪!”

       卫三娘脸色稍霁,虽说依旧哼了一声表示不满,但已无恼怒之意。丫丫电子书

       卫朝宗笑道:“不知者不罪。今日请赵师弟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卫师兄请说。”

       “赵师弟可能还不知我兄妹的身份,其实我兄妹是东极阁的人,在邱长老手下做事。”说着,卫朝宗取了个黄澄澄的令牌出来,赵然接在手中法力一试,知道这是真货了,假不了的。再者说,堂堂龙门派大弟子,大真人王常宇的徒孙,说瞎话假冒身份也没这个必要。

       赵然只是稍嫌奇怪,这么一位身份显赫的修士、年轻一代中声名响亮的天才,怎么跑去东极阁当“捕快”了?难不成也和东方礼类似,是因为爱好?

       “原来卫师兄在为真师堂做事,有此忧道忧国忧民之心,当真令人敬佩。”

       赵然自己是三清阁西堂的一员,好吧,他这个君山卫直到现在也只有两个人,除了他这个领导外,就一个还在兴庆府玩得不亦乐乎的白庚,他的上线也只有一个东方礼,再往上,知道他身份的也只有本阁长老和真师堂的坐堂真师们。

       他不知道卫朝宗是否清楚他的这一层身份,但三清阁又与东极阁有很大区别,他的身份需要更加隐蔽一些,卫朝宗既然没提,他也没有必要冲上来认“同事”。

       只听卫朝宗道:“说简单一些,我和三妹在追索一名要犯,但此人太过狡诈,很难找到他的行踪,我们甚至连他的真实名姓都不知。年中的时候,我偶然得知他在京城,便和师妹入京查访,上个月终于找到了一处他可能藏匿的地点。我们蹲守了一个多月,今日又发现了两个可能和他有关联的嫌犯,我们想抓捕这两个嫌犯,需要赵师弟出手相助。”

       赵然想了想,道:“能问一下是什么案子吗?卫师兄知道的,我是十方丛林的方丈,如今在京城又正于**堂进修,做什么事都要遵守规矩……”

       刚说到这里,卫三娘啪的甩出份文书,赵然接过来一看,是张空着抬头姓名的拘捕文书,东极阁的印章、坐堂真师李钧阳和长老邱云清的签名都已经落上,只要在前面空着的姓名处填上名字,就可以拿人。

       这种拘捕令可不多,一般只发给正在办理重大案件的专案修士,能亮出这么一张拘捕令,充分说明了兄妹俩办的案子有多大,更表明了他们俩在东极阁中的地位有多重。

       这份拘捕令一亮,赵然身为道门有职司的人员,就必须无条件配合办案了,于是当即点头应诺。

       卫朝宗向他介绍案情,当然只是需要他帮忙的这一段案情:“要拘捕的是两个灵济宫的人,一个是春风道人、一个是观云道人……”

       “什么?春风和观云?”

       “赵师弟认识?”

       “哈哈,真是……认识得不能太认识了……”见卫朝宗和卫三娘四目对视的脸色,赵然怕他们误会,赶紧解释,从当年这两个家伙去四川欺侮羊草山散人和景星居士说起,到他们俩被自己捉住打板子,再到这两位去四川找自己的麻烦,都讲了一遍。

       不过他没说孟言真的案子,这案子因为没有拿到实锤的证据,为了不打草惊蛇,故此被按了下去,他也不知道东极阁内部是怎么分派的职责,所以本着谨慎的原则,暂时没有提及。

       卫朝宗道:“我们查的要犯,和春风、观云有联系,所以需要从这两人身上找突破口,既然赵师弟和他们有嫌隙,我抓到人后定会给他们些苦头吃,也为赵师弟出口恶气。”

       赵然哈哈一笑:“那敢情好,那就多谢卫师兄了。只是我听说,真师堂做过决议,不可在无确凿证据的情形下搜检上三宫,卫师兄如果要抓春风和观云,恐怕不好交差。”

       卫朝宗脸色顿时有些阴郁,缓缓道:“那次闯宫拿人,我也在,我东极阁何尝吃过那么大的亏?朗朗乾坤之下,堂堂东极阁居然被无礼阻拦,明明知道里头藏污纳垢,却不能绳之以法,不瞒赵师弟,我的确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卫三娘拽了拽卫朝宗的衣袖:“大哥……”

       卫朝宗自失一笑:“不说这个了……赵师弟放心,两个贼子这次涉案是在我三妹眼皮子底下,而且还有确实的证据,我打算悄然抓捕,抓到之后突击严审。在上三宫反应过来之前就拿到我想要的线索,一切讲究个快字……这其中有个环节我怕出现意外,想来想去,只能来找赵师弟了。”

       赵然心说老哥你跟我很熟吗?居然就这么信任我?口中道:“卫师兄请说。”

       卫朝宗道:“抓捕这两个贼子不难,怕的是他们将消息传回去,让上三宫那帮家伙知道了,不免又是一番波折。我想请赵师弟出手协助,在抓捕的时候不让两个贼子将飞符发出去……”

       “卫师兄当真看得起我,可这种事不是应该找炼虚高道相助吗?”

       “赵师弟不要谦虚,前年贵派大师兄在浙江灵山试剑顾南安时我也在场,记得当时有个姓于的道士向赵师弟无礼,五步之间便昏迷倒地,当时我就想,赵师弟好手段,这应该是直接伤了他的神识吧?”

       赵然汗颜,他还以为没什么人能看出来,不想眼前就有一个,眼光当真毒辣!讪讪道:“于师兄没什么修行天赋,斗法上不太灵,故此能够得手,卫师兄见笑了。”

       卫朝宗道:“赵师弟这种手段我听说过的多,但能做到这一步的少,会的人多,擅长的人却少,足证师弟是精于此道的,何须自谦?”

       赵然道:“不是自谦,他二人可都是金丹法师,不是于师兄那等羽士,其间的差别不可以道理计。”

       卫朝宗点头:“这我当然明白,对方两个金丹,虽说都是废柴,但好歹也是金丹,要胜容易,要瞬间成擒难,我也不是要师弟与他们独斗,只望师弟以此手段让他们来不及飞符示警,到时我和三妹再以最快的方法收尾。不需要师弟坚持很久,五息,最多十息,我们便可将其拿下……”

       当下便开始商议抓捕方案。

       其中最难的一点,在于如何将两个贼子诱出上三宫的控制范围。所谓控制范围也是相对的,也就是不容易被上三宫修士们感受到的地方。

       当然,你要说能将这两个家伙就地击倒,抓捕的时候悄无声息,那随便找个人少的街巷就能干,但以卫朝宗和卫三娘两个**师的修为,他们也不敢保证能做到这一点,只要出一丝纰漏,消息传出去的话,就算把人抓了,事情也基本上算是办砸了。

       所以,制定这种方案一定要留出冗余量,多一些容错性,其中包括:动手的时候附近最好没有旁人、地形上利于埋伏以保证不会脱逃、抓捕后能够方便尽快转移等等。

       考虑来考虑去,最终还是决定在仪凤门内进行抓捕,这里有狮子山和绣球山为屏障,视野中可以隐蔽之处较多,抓到人后也方便立刻从仪凤门转移出城,无论转移进狮子山,还是向北入江,都很方便。具体地点就定在清凉山北麓一处小树林内。

       当然,如果能在仪凤门外动手更好,但三人都估计希望不大。

       地方定好了,剩下的就是如何将其诱到这里。卫朝宗和卫三娘还在苦苦思索,赵然已经给出了一条建议,以色诱之。

       具体怎么引诱,赵然就不管了,那是卫朝宗和卫三娘需要考虑的,他到时候从旁出手就是。

       赵然辞别这兄妹俩以后,返回鸡鸣观等待动手的消息,卫三娘也和卫朝宗分开,她要继续回北山坊监视那间屋子,看看有没有新的进展。卫朝宗则留在这里,开始思考抓到人以后的处置方式。

       过了小半个时辰,卫朝宗接到卫三娘的飞符:“跟了他一路,没有异样。”

       卫朝宗笑着摇了摇头,回复:“为兄既然找他,当然是仔细斟酌过的,此人完全可以信任,你放心就是。回头我带你去秦淮河看一看,学着些,否则露出马脚就不好了。”

       卫三娘回复:“一想到要本姑娘出手,就恶心得很。”

       卫朝宗道:“那怎么办?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只有委屈三妹一次了。”

       不知道自己被卫三娘跟踪了一路的赵然回到了鸡鸣观,想来想去都有些不踏实,于是飞符东方礼有事勤汇报肯定没错。

       东方礼对此反应很快,飞符立刻就回了过来:“卫朝宗是东极阁北堂执法修士,曾听他们邱长老说,等他破境炼师便准备由其接任北堂堂主,他负责的都是重大要案,既然这次找你,说明他对你的情况是了解的,你好好配合就行。”

       赵然想了想,问道:“抓捕春风和观云,事涉孟言真一案,卫朝宗究竟在查什么案子,会不会影响到孟言真这一桩?”

       这一次就等的时间比较久了,赵然估摸着,肯定是三清阁和东极阁正在沟通。

       果然,等了小半个时辰,东方礼的回复到了:“卫朝宗要抓一条大鱼,这条大鱼很可能将牵连出整个秀庵的线索,他已经拿到了观云和春风卷入其中的证据,这是个重大突破口,孟言真的案件,也是其中一环。咱们卓长老和他们邱长老都要赶往京城,你好好做,切记不可出现上次那样的差池。”

       赵然将自己最大的顾虑抛了出来:“我就是担心,这个时候抓捕两个贼道,会不会和上面的形势有所抵触?我听许真人说,大修士已经达成了一致,今后两条腿走路。咱们要是打击上三宫,会不会被人扣上一顶没有大局意识的帽子?”

       过了一会儿,东方礼回复:“不管形势如何变化,违背道诫国法,这都是大罪,和形势不形势没有关系。两个贼道涉嫌妄杀修士、拐卖女子,什么大势都不能成为免罪的理由,将其绳之以法,这就是最正确的大局意识。致然记住,我们打击的不是上三宫,打击的是违诫犯法。”

       赵然感到很是振奋:“明白了礼师兄,我为身为三清阁的人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这下赵然放心了,耐下性子等着卫朝宗动手的通知。

       灵济宫中,春风和观云闲来无事,正坐在一处饮酒,逍遥道人推门而入,春风招手道:“逍遥师弟快些来,这是龙虎山张公子特意送来的好酒,昨夜为张公子庆贺,你怎么不在,去哪里了?”

       逍遥道人苦着脸道:“还能去哪里,被黎院使抓了差事,忙着筹备正月后的春季赛,朝天宫的方正、方清师兄弟也被他抓了差,当真烦得很……”

       观云冷笑道:“这个黎院使就是个拼命吸人血的血蛭,上回楼观魏致真约战四炼师,明明说好的给他拉人押注,拉一个进来就能得一份好处,结果怎么着,一个人给了一两银子的辛苦费……我就干他娘!这次也让咱兄弟帮忙,我和春风道兄打死也不去了。”

       逍遥道人无奈道:“两位道兄是灵济宫中的资深供奉,小弟我却没办法推脱。”

       春风眯着眼睛问:“给你们什么好处?多少辛苦费?”

       逍遥道人叹了口气:“什么辛苦费,别提了,他许给我们一个发大财的机会。”

       “哦?什么机会?”

       “每一期的彩票,任我们自选十张,说是中一张就是‘万银户’,狗屎,我到现在只中过五张,总值六两一钱银子……”

       春风和观云顿时笑喷了,乐不可支道:“忙活了两个月,就给了六两一钱?哈哈……”

       三人凑在一起喝了片刻,逍遥道人问:“两位师兄报名了么?”

       “报什么名?”

       “去县院履任啊。”

       春风和观云同时起身,拉着逍遥道人的衣袖问:“什么时候?我们怎么不知道?”

       “殿前白壁上贴着呢……”

       两人套上道袍转身就往房外走,观云边走边道:“这两年真个是憋死了,也不让出去耍,这次无论如何要去谋个缺,放到外头自由自在,那得有多少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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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告中列明了嘉靖二十九年分配至灵济宫的五个外县方丈,分别是:应天府高淳县、宁国府宣城县、太平府繁昌县、凤阳府五河县、广德府陈阳县。

       看了一会儿,两个道人直皱眉头,观云嘀咕道:“怎么就没有扬州府和苏州的?应天府也只有个偏僻的高淳……”

       旁边一个同样看布告的灵济宫修士冷冷道:“谁不想去苏松扬常?好地方都被朝天宫自己留着了!”

       闻听此言,春风和观云齐齐问道:“果真?”

       那修士手指后面宫院内:“朝天宫的几位大人物正和蓝大炼师他们商议呢,这名额就是他们分过来的。哟……来了……贫道闪之……”

       就见大炼师蓝道行、大供奉胡大顺陪着几个朝天宫修士往外相送,其中认识的有蓝田玉,有龚可佩,还有朱载。

       蓝田玉是春风和观云最熟悉的,也是方清和方正的老师,春风和观云在灵济宫不是很得志,曾经想脱了身上的道袍,加入朝天宫,但没能成事,当时委托的人就是蓝田玉。之后,蓝田玉让他们两个稍安勿躁,等待时机,此事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蓝田玉见了白壁布告下的春风和观云,向他们微微点了点头,两个道人连忙回礼。

       龚可佩和蓝田玉一样,也是朝天宫的大供奉,炼师级数的高手,但他的斗法实力可绝非一般大供奉可比,是朝天宫中排位第二的硬茬子,仅在大炼师朱先见之下,比另一位朝天宫大炼师盛端明都要略强半分!

       上三宫修士加起来数百人,龚可佩不认识这两个灵济宫的金丹道人,故此也没注意到他们,直接往外就走。

       朱载却停了下来,小声问了问蓝道行,然后挪步过来,问:“二位可是春风、观云道长?”

       朱载是帝室修士中的一员骨干,封德恭郡王,为朱先见之弟朱见之子,称朱先见为叔,不仅是炼师境修为,在血脉上也更近先帝,所以在朝天宫中很有地位,那是春风和观云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的大人物,没想到此刻会主动过来和自己说话。

       两个道人连忙道:“正是小道,不知德王千岁有何指教?”

       朱载微笑道:“正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们,我那侄儿隆禧回头会拜上帖子,邀二位过府一叙。”

       这两位忙道“不敢”,心头窃喜不已。

       春风和观云哈着腰,跟在朱载的身后,亦步亦趋将几位朝天宫的大人物送出宫门,望着他们上了车驾,挥着手目送他们远去。

       蓝道行转身进去,胡大顺则稍慢了几步,回头瞟了瞟两个道人,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跟上蓝道行。

       这一下点头点得两个道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胡大供奉似乎是在释放善意?却什么也没说,这是何意?

       两个道人也不管他,凑在一起商议。

       “龙喜是谁?”

       “我哪儿知道?等着就是。”

       “那要等到何时?我的意思,打听打听这位的情形,咱们主动登门拜会,这可是个好机会!若是晚了,指不定苏松扬常几府的好地方就被朝天宫派出去了,咱们早一点去,或许还能抢上一块肥肉……观云……观云……”

       观云扯了扯春风的衣角,冲灵济宫斜对面努了努嘴,春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是个挎着篮子卖糕饼的女子,长得倒是颇有几分姿色,但厚厚的褥裙遮掩下也看不出身段,而且是走街串巷的贫苦人家出身,不太符合春风自己的审美品味,于是拽着观云就走:“有什么好看的?回头事情成了,咱们去燕西楼,哪个姐不比她强?这小妇人缺了点风骚!”

       观云道:“其实还是有些味道……不过你说的也对,不够骚……”

       卫三娘时不时忍着恶心向这边的两个道人“偷偷”张望两眼,一开始还觉得怕是两个贼道要入毂了,但才不过片刻间形势便直转而下。

       她虽然离得远,但却是**师修为,两个道人对她品头论足时又没有丝毫掩饰,这几句话传入耳中,顿时气得脸色煞白。

       跺了跺脚,卫三娘挎着篮子离开了灵济宫门处,转过街角,看见了躲在这边货郎装扮的卫朝宗正捂嘴偷笑,于是重重哼了一声,快步前行。

       卫朝宗追在她身后道:“如何?我就说你这样不行,你偏不听,昨晚带你去秦淮河都白去了。回头把药粉擦了,重新上点脂粉,易容也不能故意把自己容貌往下压……还有这身裙子……”

       卫三娘顿足转身,气呼呼道:“没品味!不懂欣赏!”

       春风和观云回了灵济宫,便飞符朝天宫的王守愚:“损之道兄可认识一个叫龙喜的道友?刚才遇到德王,他似乎有事要找我们,让这个什么龙喜和我们谈。”

       “隆禧?朱隆禧?”

       “朱隆禧?那就应当是吧?德王说是他家侄儿,应该是姓朱的。此人如何?损之道兄熟悉么?”

       “你们还真问对人了,问别人可能不熟悉,我与他还算有些交情。这是德王的远房侄儿,也是宗室中的修士。这位原先在庐山上观做事,这几年不知何故退出了,如今跟着德王和大炼师。这个人颇有点神出鬼没,也不知一天到晚忙些什么,很少出现,就算在朝天宫里,认识他的也不多。”

       “损之道兄能否代为引见?”

       “你们两个是惦记着县院方丈吧?怎么?灵济宫的那五个位置,你们没抢到?如果是为这件事的话,倒是找对人了,上三宫分派方丈就是德王牵头做的,让德王和你们蓝大炼师、胡炼师带句话就是了。”

       “哈哈,那就请损之道兄帮忙传个话,德王说,让我们找他。”

       过了一会儿,王守愚飞符告知,朱隆禧在清凉山上的崇正书院,邀请他二人过去相会。两个道人连忙赶往清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