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人？失礼了，下官失礼了。”
眼瞅着胡宗宪竟然来到校场，李卫国赶忙赔礼道。
不成想自己定下的规矩竟然让这个朝廷的直浙总督坐了冷板凳，李卫国颇有些不好意思。
“好了，带我入这校场一看。”
胡宗宪是做大事的，自然不会在这种事儿上纠缠不清，倒是校场里不住的响声吸引住了他，他也迫切的想要看看当下嘉兴兵马的样子。
嘉兴兵一向羸弱，倭寇多少年来了这嘉兴都是横着走，如今李卫国一番折腾，这兵马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胡大人请。”
李卫国不敢怠慢，这就引胡大人前来校场。
走了没几步路，胡宗宪等人这就在李卫国的引路下来了这嘉兴校场。
好家伙，偌大的校场上此时挤满了人，黑压压一片，少说千人！
“人数几何？”
“千把有余。”李卫国说道。
大明卫所一向吃空饷，这已经不是稀奇事儿了，印象中的嘉兴兵马不光战斗力不堪一击，人数同样少的可怜，由此这才逢战这便稀里哗啦。
可眼前竟满编满员的千多兵马！实在让人有些惊喜。
上千兵马分做好几队。
有数百火枪兵，此时正在噼噼啪啪的开枪；有数百马兵，此时正在校场上抓着三眼铳和一种奇怪的火器操演；还有火炮兵，此时正操持手里的火炮轰隆轰隆……
李卫国一个眼神，刘千户会意，挥舞令旗。
千多兵马这就齐刷刷的停下手里的工作，列成方阵。
颇为英武。
“都说你李卫国麾下兵马善使火器，今日可否演示给本官观看一番？”
胡宗宪瞅着眼前列成方阵的兵马同样有些热血沸腾，这就说道。
“下官从命。”李卫国说道：“我嘉兴兵马各司其职，眼下有火枪兵、马兵、炮兵和工兵等诸多兵种，大人可是要排着观看一番？”
李卫国问道。
千多兵马，兵种也有些复杂，若是一一操演，定然所耗时间不短，由此李卫国这就说道。
胡宗宪找到观礼台上的一把椅子坐下：“本官今日无事，你便一一操演便是。”
“是。”
李卫国从命，一边操演，这就一边讲解。
“这火枪兵，乃我嘉兴兵马之魂！”李卫国接过刘千户手里令旗，亲自操演。
挥动旗语，火枪兵列成三排。
一声令下，挥旗。
砰砰砰
砰砰砰
……
列队三排的火枪兵接连发射，根本没有停歇的功夫。
噼噼啪啪的像个没完没了，只一会儿，眼前厚达三寸的靶子这竟就被打的稀巴烂。
砰砰砰……
火舌仍旧在怒吼，发了火的铅子像是雨点一样朝眼前的靶子招呼了过去。
光是阵势就吓人的要命！很难想象，若是枪口下站立的是人！会是怎么样的下场！
“你嘉兴兵以令旗号令麾下兵马？”
胡宗宪并未首先开口问这火枪，而是问道这个。
“回胡大人，是。”李卫国道：“孙子兵法云，视不相见，故为之金鼓；言不相闻，故为之旌旗，战场之大，靠吼很难做到军令如一，由此嘉兴兵马，采用这旌旗、金鼓。”
“嗯。”胡宗宪点点头，这又开口：“军士手中的火枪看来有些消息儿啊！我大明的鸟铳都不能做到击发铅子如此之迅速吧！？”
“不错，我嘉兴兵马手中所持火器，并非鸟铳，而为燧发火枪。”
李卫国如实道。
燧发火枪？
胡宗宪瞅了一下徐渭，他也摇摇头，表示不知。
“这燧发火枪是何等物什？”嘉兴兵马中竟然还有此等宝贝？
早先在乍浦海战的时候桐乡兵马所用火枪看来就与那鸟铳有些不同，火力似乎更强劲些。
后来平湖城受降的时候胡宗宪也是从李卫国的随从身上见过，不过当时因为有大事，自己也没理会。
今日正好借着这检阅兵马的档儿，胡宗宪来了个一探究竟。
“这燧发火枪与鸟铳相比可有何优势？”
徐渭也是问道。
说起这天下火器，怕是无一能比得上朝廷将作监那鲁密火铳的，可这鲁密火铳虽说威力强劲，但是由于制作繁琐、装填也较为麻烦，所以并未普及。
今日观这嘉兴火器，威力强劲、可发射竟也如此连续！
胡宗宪不由有些吃惊。
怪不得李卫国麾下的兵马能以火器作为主要兵器呢，原来这家伙早就掌握了火器的使用法门？
李卫国唤来一个火枪兵，抓过此人手中火器递给胡宗宪道：“我嘉兴火枪兵手里使唤的火器与那鸟铳有所不同，大人一看便会知晓。”
李卫国笑着说道，说着这就将手里的火枪双手奉上。
胡宗宪饶有兴致，抓起这火枪好一顿观赏，又要了几支，给身旁徐渭等人这也一同观看。
跟那鸟铳不同，这所谓的燧发火枪上，没有嗤嗤燃烧的火绳，蛇形杆上也有特殊消息，看来是经过改装的。
“这东西也没有火绳，又如何击发？”
胡宗宪问道。
李卫国指着这火枪一番讲解：“大人可看到这块燧石？”
燧石其实就是火石，扣动扳机的时候会击发火星。
此时火枪里并未加装火药，李卫国示意让这个胡宗宪扣动扳机，果不其然，燧石击发以后这就发出一阵火花。
“原来如此！”胡宗宪暗叹，当真是巧夺天工！
枪机、枪管里这都加装火药，装上铅子，撩杆捣实，胡宗宪按照李卫国教授的操作流程做下来之后扣动扳机。
砰……
好家伙，威力惊人！
“善！”胡宗宪道：“这燧发火枪的装填时间大大缩短，可是威力却并未打折扣！当真是个好物事！”
胡宗宪由衷的感慨道。
传统的鸟铳装填一次需要三分钟，可是这燧发火枪因为少了调试火绳等一系列复杂的程序，火力的连续性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胡宗宪觉得不过瘾，又击发了一枪。
装填速度不快的鸟铳列成三段击已经有些吓人了，这东西要是再列成三段……
“前些日子杨树浜大捷，你的桐乡兵马就是用的此等战法？”
胡宗宪忽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不错，正是这燧发火枪等一众火器使然！”李卫国笑道。
怪不得呢。
听到这个消息，胡宗宪对于手里的燧发火枪也是愈发的爱不释手。
这枪如此厉害，而如今的嘉兴兵马又几乎人手一支……
很难想象，这支兵马日后上了战场，还会创造出什么样的战绩！
先前倭寇进犯桐乡的时候胡大人就曾下令要李卫国坚壁清野、坚守不出，可这个李卫国当初竟然公然抗命，执意要同那倭寇野-战！
现如今，胡宗宪算是理解了，若是自己手中有这样一支神兵，自己也不会老老实实的坚守城池！
“这火枪哑火率有多少？”
感慨一番之后胡宗宪这就开始细细询问。
明代中国火器已经是比较普遍了，胡宗宪身为直浙总督，自然对这火器也是有所了解，如今这火枪的威力和火力的连续性都颇为喜人，所以胡宗宪这就问道这个哑火率。
这个年代的火枪不如后世的枪支那般可靠，因为火药燃烧的较高温度和残存渣子等原因的影响，火枪时不时的都会炸膛或者哑弹之类的。
这也成为了这个年代制约火枪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
“一成左右吧！”
李卫国如实说道。
燧发火枪上了战场一样也会出现这些问题，只不过因为李卫国抓质量抓的紧，下边不敢粗制滥造，所以炸膛的事情不多，不过哑弹还是经常有的。
胡宗宪一个沉吟：“如今精妙的火枪，竟然亚火也有一成！”
不由有些惋惜。
不过毕竟是胡大人，半晌之后这就从这淡淡的失落中走出来。
“这火枪却是好物事，而且你的杨树浜大捷和乍浦大捷已然证明了这东西上了战场实在是大杀器！望你嘉兴兵马还是能发扬下去！”
胡宗宪说道。
之前的胡宗宪从来没想到一支军队竟然能够全部装备火器打仗！今天在这嘉兴校场，自己算是长见识了。
“是，遵命。”
李卫国恭敬道。
“还有啥宝贝，一并拿上来吧，今日我都来了校场了，也莫要藏着掖着了。”
胡宗宪道。
李卫国一笑，这就挥手，示意几个骑兵过来。
“奥？这是三眼铳？”
接过一个骑兵手里的物事，胡宗宪认出了，这不就是京军中用的三眼铳？
这三眼铳在京军中比较普遍，不过在这江南兵马中，胡宗宪还是第一次见呢。
嘉兴兵的三眼铳跟京军的有所不同，京军的三眼铳是为木柄，不过这嘉兴兵马的三眼铳是铁头铁柄，很有些从沉重。
而且这铳头上还做了很多倒刺直钩，这要是砸到身上去……
“嗯。”胡宗宪观看一番之后这又接过另一个骑兵手里的物事。
“这是……”
“军中唤作铳枪。”
李卫国笑道。
长枪的枪头两侧伸出三根枪管，原理其实与那三眼铳无异。
“马匹最是受不得这火药惊吓，我嘉兴骑兵放铳之后这再冲入敌阵，相信最是能杀敌于阵前！”
李卫国笑道。
喊几个骑兵演示一番，可不，那阵势……
噼噼啪啪一阵之后，骑兵这就抓起手里的铁家伙，狰狞的冲入敌阵，胡宗宪都难以想象若是马前的是自己，该是咋样一副惨不忍睹？
“我看每个士兵脖子上都挂着两个东西，这是……”
“回胡大人，是手雷。”
李卫国解释道，这就抓起一个手雷，取火折子点燃之后丢出去。
轰……
没有心理准备的众人一下被震得不轻，耳朵好一阵煎熬。
李卫国倒是颇为得意：“冷不丁的丢这个东西到敌群，不光能杀伤对手，还能造成巨大的恐慌！”
瞅着地方的一片狼藉，众人对李卫国所说言语丝毫没有怀疑。
“善！”
胡宗宪道。
……
军中的火器胡宗宪几乎一一看了个遍，不由感慨：“果真是天下第一火器军！”
“是啊，怕是京师中的神机营，也不及如今这嘉兴兵马！”
徐渭同样感慨道。
尤其是方才演示到这神威无敌大将军炮的时候，几人完全都惊呆了！
天下竟有此等神兵利器！？
神威无敌大将军炮、虎蹲炮……这种大炮小炮更是夺人眼球。
尤其这大炮，七八里外的目标打来都是手到擒来。
这东西，攻城、野-战实在是上上之选！
“本官今日来嘉兴，算是长见识了！”
胡宗宪不由感慨。
李卫国只是一笑：“不知胡大人今日特地赶来嘉兴，有何要事？”
胡宗宪是直浙总督，下官们都喊他一个部堂大人，正经八百是个封疆大吏，可说如今这大明天下最富庶的几个地方都是在这个胡宗宪手里的。
这么个日理万机的人，若是没有大事儿，咋会亲自跑一趟嘉兴？
观礼完这个校场，李卫国这就问道。
不过胡宗宪并未直接说明来意，而是说道：“你这嘉兴境内倭寇尚未根除，可是如今老百姓们安居乐业，街头作坊鳞次栉比，实在难得啊！”
李卫国不语。
“你治理这嘉兴，可否有什么特殊法门？”
胡宗宪见李卫国并不急说，这就追问。
“当下正同汪直做生意，货物自然是要老百姓来做的。”
李卫国搪塞道。
“这么说如今汪直要是倒了，嘉兴就会不复今日繁华？”
胡总督何等精明人，其实早就想到了。
不过人就是这样，有些事儿虽然明明知道，但是当亲口听到别人说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接下来怕是会说到敏感话题了，李卫国只是一笑，算是应允吧。
胡宗宪有些失落。
眼前的嘉兴繁华、兵强马壮，不成想都要建立在这个同汪直的通商互市上？
胡宗宪一时脑袋有些错乱，难不成要是这汪直一直不倒，嘉兴就一直会是这般景象？
可这事儿换一角度，李卫国此举，不正是大逆不道！？
身为朝廷命官，开放私市，开放海禁！！
胡宗宪揉了揉脑袋，脸色也不由阴沉下来：“好了，本官此次来嘉兴，正是要跟你谈这个汪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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