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蛤蟆明白了王七麟的意思后惊呆了。
薅羊毛薅到鬼身上,老道士如今再次大开眼界。
但他劝说道:“七爷,鬼市里头的鬼,跟咱们平时斩杀的鬼不一样。而且里面不光有鬼,还有妖魔精怪,咱们要是把它们全给得罪了,怕是青龙王出面也平不了事。”
他还举了个例子:“之前咱们碰到过的山鬼,她有时候应当也会来鬼市做买卖,你想想,要是咱把山鬼给做了,小二还不得跟咱们拼命?”
徐大说道:“你说的这个做是哪个做?”
谢蛤蟆冲他伸出大拇指道:“徐爷,您真是好样的,你可得好好活着,一旦你死了,那肯定是九洲有史以来数得着的大色鬼,到时候怕是能祸乱一州之地啊。”
徐大翻白眼道:“道爷你这是什么话?大爷的意思是,你说的‘做’若是绑架的意思,那咱绑了山鬼去给我二弟,我二弟感谢咱们都来不及,怎么会跟咱们拼命?”
王七麟推开他道:“你滚蛋,你以为小二跟你一样是个老色胚子吗?”
谢蛤蟆说道:“行了,总之这粮仓的事咱弄清楚了,明天给武大人回个话,让他来祭祀一场,这样粮仓就又能使用了。”
王七麟狐疑的问道:“只要武大人来祭祀一场,鬼市就会搬迁?”
谢蛤蟆摇摇头,耐心的给两人解答:“无量天尊,当然不会。但正所谓人有阳关道、鬼有阴间桥,武大人祭祀之后,来往鬼市的妖魔鬼怪便不会再来粮仓捣乱了。”
王七麟说道:“好,只要鬼市不会搬迁就行,我还想找个机会来鬼市逛逛呢。”
谢蛤蟆算了算日子道:“每逢月半鬼门开,快到腊月十五了,到时候鬼市大开,七爷若有兴趣可以来瞧瞧。不过很危险,老道不建议你来冒险。”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豪迈的说道:“我辈修士,当气魄雄伟、刚猛精进!”
“危险?我既然决定加入听天监,就不怕危险!甚至是它不危险我还不去呢,玩的就是一个心跳!”
徐大劝说道:“七爷这里没有外人,咱仨自己人,你别装逼了。”
王七麟斜睨他一眼道:“我想去鬼市看看有没有什么厉害的妖魔鬼怪可以买进,到时候买给你增加你的实力。”
徐大立马挥拳向前:“玩的就是心跳!就要气魄雄伟!刚猛精进!”
鬼市每到午夜都会开放,但月半时候规模最是宏大。
谢蛤蟆说里面丢失的粮食就是被鬼怪给弄走了,阳世的粮食在阴间也是硬通货。
鬼不需要粮食,可是妖怪们需要。
王七麟便问道:“我们今夜刚进去的时候,看到了一袋袋的纸钱,难道那些纸钱就是用来买走粮食的?”
谢蛤蟆笑道:“鬼市有规矩,可也很混乱,粮库里的粮食没有朝廷印章的话,就会被视为无主之物。”
“妖魔鬼怪中没有良善之辈,它们怎么会拿钱来买无主的粮食?它们放上那些纸钱,是要买你们两个的命!”
他给两人逐步讲解:“事情应当是这样的,以前这粮仓里面不是丢失过人吗?他们就是被鬼给买走了。”
“当然,人是天地之灵,妖魔鬼怪若是无缘无故绑走人,迟早引发天劫。”
“于是这些鬼怪找到了一个主意,与人做交易,让人自己卖掉自己。”
“若是让老道士猜测,以前的妖魔鬼怪会在以金钱或者值钱器具诱惑人,让他们卖掉自己。”
“后来几十年,粮仓空出来了,但断断续续应当还是有人进去并被妖魔鬼怪给买走。”
“可是进来的人很少了,这门生意也很少见了,相关传闻不是那么可靠了。”
“于是昨夜你们进入仓库被一些妖魔鬼怪给发现了,妖魔鬼怪们发现有人进入仓库,便将一袋袋的钱给放了出来诱惑你们。”
“你们两个碰到了那些纸钱,被妖魔鬼怪们单方面的认为你们拿钱卖掉了自己,于是趁着你们睡着,便悄无声息的出来想害死你们。”
王七麟回忆了一下,他当初撕开袋子查看里面纸钱,前前后后确实恰好撕开了六个袋子。
徐大骂骂咧咧的说道:“这些鬼挺嚣张啊?大爷碰一下它们的纸钱就等于卖身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他又琢磨了一下,忽然笑了:“道爷,这莫非是阴间的规矩?阴间规矩要是这样就好了,七爷,到时候咱弄点能吸引鬼的钱让它们摸,摸一个逮一个,男鬼弄死女鬼嘿嘿嘿。”
越说他越乐呵:“大爷好像又发现了一个发财新门路。”
王七麟摆手道:“你这些门路行不通,走吧,咱们先回家,鬼市的事等月半再说,得先想想怎么去山枣乡把动乱危机给解除掉。”
次日一早他先去衙门等候武翰林,将仓库的情况说给他听。
谢蛤蟆说只要告诉武翰林粮仓里头有个鬼市即可,别的不用管了,武氏有天武门传承,在处理诡事上的经验比他们要丰富的多。
果然,武翰林得知粮仓有个鬼市露出恍然之情,说道:“那我以郡守之身去办一场祭祀,告诉群鬼这粮仓乃是我新汉皇朝所属,到时候再把粮袋上印上官印,妖魔鬼怪应当就不会再碰里面的粮食。”
解决了粮仓问题,王七麟又认真细致的将关于山枣乡的消息说了出来。
得知都公子是准备请一名高手到时候在年集上大开杀戒,武翰林皱眉:“用这样的手段?不会吧?”
他给王七麟分析了一下:“第一,年集的确人多且声势浩大,但届时听天监、黄泉监和各地宗门都会精锐尽出去维护年集秩序,这时候来闹事不是明智之举。”
“第二,这都公子是前朝余孽培养出来的七公子之一,他若是敢在我九州大地上行暴戾血腥手段,那朝廷必然会对塞外进行更暴戾血腥的回应。”
“第三,如果只是要杀人,他们何必选择上原府这个地方?这上原府除了是个郡府之外并没有别的光环,若都公子想要杀人制造血案来震惊九州,为何不选神都或者帝都?”
一边分析他一边摇头:“小七,此事你万万要仔细调查,我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王七麟抱拳道:“请机秘先生放心,卑职一定会恪尽职守,尽早将隐情查清,将背后黑手揪出来!”
武翰林欣慰的说道:“好,若是你麾下人手不足,天武门上下任你调遣。”
“一旦你查清真相,那上原府上下的官军衙役、各大帮派同样任你调遣!”
王七麟面色一正,说道:“机秘先生,卑职查个案子、抓个鬼还行,这调遣三军作战,卑职怕是力有未逮。”
武翰林在他后背上拍了三下:“莫要妄自菲薄,年少多俊杰,冠军侯在你的年纪已经封狼居胥了。”
“我观你王七麟面相,有冠军侯之遗风也!”
有官员来启奏议事,王七麟起身先行离开。
他往回走,想了想进了第五味,问道:“绥绥,你的铜镜呢?拿出来给我用一用。”
绥绥娘子说道:“今天很帅气,不必看了。”
王七麟说道:“我知道,但是郡守大人今天看了我之后说我有,咳咳,挺不好意思的,他看了我面相说我有……”
“有旺夫相?”一个声音接过。
绥绥娘子掩袖含笑。
眉眼如春风。
王七麟不悦回头想看看是谁在调侃自己,一回头看到一个壮硕普通的汉子。
食为天。
绥绥娘子说道:“客官来的不巧,早餐已经卖完,午餐尚未开始,您现在来小店,小店怕是不能招待。”
食为天恭谨的抱拳说道:“不敢麻烦掌柜的,在下与您一样,同样是一名厨子。曾经听王大人说您厨艺无双,心里好奇,今日恰好有些空当,便想上门来讨教一二。”
绥绥娘子斜睨王七麟,给他一个好看的白眼。
王七麟讪笑道:“你在我心里,就是厨艺无双!”
绥绥娘子嗔道:“奴家在叔叔心里,仅仅是厨艺无双?奴家还以为是食色无双呢!”
王七麟拍手道:“当然是食色无双!也是厨艺无双,娘子在我心里,说实话,任何一样都是无双的厉害!”
食为天皱起眉头,出门该看黄历的,只是来看个手艺,这怎么还被喂上狗粮了?
王七麟离开,将空间留给食为天。
食为天再度抱拳行礼。
绥绥娘子收敛起了面对王七麟时候的和煦笑容,她淡淡的说道:“王大人是六品境的身手。”
食为天是聪明人,可还是没明白对方怎么会莫名其妙说出这么一句话。
但他接了下去,点点头道:“不错,他应当是刚刚破境,前些日子我看他还是五品境巅峰,没想到这次再见,他已经进入六品境了。”
绥绥娘子道:“那么请回吧。”
这话把食为天给弄懵了,对方说话做事不讲套路!
他忍不住向前一步道:“掌柜的这是什么意思?在下只是想看看你的厨艺,为何拒人于千里之外?”
绥绥娘子耐心的说道:“先生不明白奴家的意思吗?奴家已经说的很明白了,王大人也只是六品境的身手,尚没有突破至先天,那奴家哪有兴趣和精力帮别人去突破到先天?”
这话一出口,自诩见过大风大浪的食为天惊呆了。
他仔细打量绥绥娘子,惊疑不定的问道:“你能看出我的修为?”
绥绥娘子应付的摆摆手说道:“奴家当然看不出来,但是奴家听人说起过你,你不是食为天吗?你来找奴家、你在市井中体验凡夫俗子的七情六欲,不就是寻找破境良机吗?”
“走吧走吧,等到王大人有朝一日破后天境进先天境,或许奴家会有精力去帮你破境。”
食为天斯巴达了。
他是江湖传奇、修界大拿,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多少名门巨富想要见他一面都难上加难。
结果今天却在一个平平无奇女人身上折戟沉沙。
他仔细打量绥绥娘子,这明明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女人,可是说话怎么这么牛叉呢?
食为天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心里忍不住猜测这女人是不是从王七麟口中听说了自己身份和修为,然后跟自己装逼呢?
这个可能是存在的。
他想动手来试试。
气息瞬间绕四肢百骸运行一圈,面相憨厚的壮汉猛然放出威压。
高山耸立,渊渟岳峙!
茶楼里的桌椅摇晃起来,桌子上的筷子就像街头道士手中签筒里的签子,打着旋要往外飞。
如果他愿意,这里每一支筷子都比神箭手的利箭更有杀伤力!
绥绥娘子勃然大怒,她的俏脸逐渐浮现出怒情,蛾眉徐徐倒竖,芊芊素手举起捏法诀,红唇中轻轻吐出两个字:“青丘!”
桌椅消失、场景变幻,他们两个人像是站在一条高速传送带上,整个府城很快的被甩开,他们面前出现大河、出现山峦、出现积雪……
场景定住,两人出现在一片荒野中。
不远处有一群羊在刨雪寻找草根,一根放羊娃搂着一条老黄狗如饥似渴的翻看一本破书。
绥绥娘子出神的看向放羊娃,眉眼含笑。
食为天果断收敛气机再度恭谨的抱拳行礼:“掌柜的恕罪,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然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他并不怕面前这女人,但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
以他的眼界看不出绥绥娘子的异常,而这恰恰是问题所在。
并非是人家没有修为,而是他看不出人家修为深浅。
他的声音一起,绥绥娘子尽收脸上笑意。
她淡淡的说道:“让我恕罪?你一句话就让我恕罪?好啊,那我打断你的腿,然后也让你恕罪好不好?”
“说惹我就惹我,说让我恕罪就让我恕罪,我是你娘还是你奶奶?我凭什么这么惯着你?”
食为天轻轻的说道:“在下修为不如娘子,但自忖有一战之力!”
以他的位置为圆心,地上积雪开始融化,湿润的土地露出,雪水如春水般流淌。
绥绥娘子身后有一条粗大的长尾甩出,金色的朝霞照耀在她的身上、照耀在她金色的大尾巴上,有金色的光芒在流淌。
阳光像是在这柔顺的金色长尾上站不稳,一道道纷纷滑落。
食为天笑道:“原来是妖族,看您尾巴应当是天狐一脉,可是你只有一条尾巴,连第二尾都没有修出来——吾草,有话好说!娘子有话好说!”
话说了一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立正站好、点头哈腰。
绥绥娘子身后巨尾凌空摇摆,像是一匹金色的绸缎。
她冷冷的凝视着食为天,上身缓缓伏下。
食为天决然道:“在下愿意去为王大人牵马扛刀,鞍前马后!”
绥绥娘子重新站直了身躯。
食为天说道:“娘子看出来了,在下有破境进先天成为陆地神仙的修为,一定能给王大人诸多帮助。”
绥绥娘子想了想说道:“王大人不会接受你的,我了解他,你去了他身边,他只会防备你。”
食为天要气死了,听听、都听听,这是人话吗?
老子距离陆地神仙只有一步距离,即使去听天监找青龙王,青龙王也得客气的请吃饭,结果放在一个小小铁尉身上竟然还看不上我?
他随即又想,这娘们说的还真不是人话!
绥绥娘子又说道:“你若是有心为我驱使,那不必去找王七麟,我闲来无事培养了一个小傻蛋来戏弄风尘,他的血脉尊崇,但手头力量寡薄,你去帮他吧。”
食为天欣然答应,道:“好!娘子让他来找在下,在下正好在巷子里头坐腻了,愿意陪他去玩玩。”
话音落下他快步离开,一步十丈、行如御风,身影迅速消失的无影无踪。
绥绥娘子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不屑的说道:“武道出身,却无武者向强拔剑的斗志,这等心境之下,一辈子休想舍弃皮囊踏入先天!”
她又看看地面,道:“本领确实不差,要不是胆小鬼,我要拿下他还得费不少力气呢。”
一边说话她一边从腰上摘下香囊,从中掏出一把花种洒落,湿润的地面迅速生出嫩芽接着长出嫩叶又有花朵含苞待放。
绥绥娘子抬头,看到山坡上的放羊娃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
她嫣然一笑,身影如风般出现在山坡上,说道:“少年,你的羊怎么卖的?全卖给姐姐怎么样?”
少年一脸见了女鬼的样子,然后他想或许自己有礼貌一些就不会被弄死,于是嗫嚅说道:“那啥,我应当叫你姨姨吧?”
绥绥娘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什么?你的羊不要钱?很好,都是老娘的了。”
少年大惊,站起来护住羊群叫道:“这不是我的羊,是我哥嫂的,他们让我放羊,要是丢了羊,他们会打死我!”
绥绥娘子白了他一眼道:“你命好,今天遇上了姐姐,以后可以脱离苦海了。把羊给姐姐赶去城里,以后会有个傻哥哥带你过活,从今天起你不必再为吃饱穿暖发愁。”
少年惊呆了。
原来自己碰到的是人贩子!
绥绥娘子看向上原府东南方向,自语说道:“你们想要将他变成个傻子来侮辱中原人,好呀,那就让傻子逆袭去坐你们的皇位,到时候看看是谁被羞辱!”
少年更是惶恐,这人贩子怕还是个疯子!
他偷偷的转身寻找自家牧羊老狗准备让它驱赶羊群跑路,却看见曾经与野狼对峙过的凶猛老狗这会正躺在地上露出肚皮积极的摇尾巴……
少年心态崩了!
他的身后传来甜甜的声音:“喂,少年,平日里别人都怎么称呼你?”
少年弱弱的说道:“回、回禀大仙,都叫我于大脚,因为我脚大……”
“好,于大局,赶着羊跟我走,最多十年,别人都得叫你于左丞或者于右丞。”
第二天第五味开始热卖全羊宴,王七麟受邀去吃了个小灶,他吃的是全羊鞭宴。
油炸煎烹煮炖烧烤,羊鞭羊宝们被整了个明明白白。
傍晚的时候王七麟剔牙出门,结果再次看到了黄君子。
这次他身边跟着一个低眉臊眼的少年郎和一条夹着尾巴的老黄狗。
过去黄君子在他面前总是夹着菊花一幅小心翼翼、随时准备跑路的样子,今天情况变了,他昂头挺胸走外八字步,恨不得将菊花展示出来给他看看开的多灿烂。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道:“你不是说为了身份保密,尽量不能出现在上原府里吗?”
黄君子骄傲的说道:“本公子今天是来接人的,阿七,以后你得对我尊重点,你每次见了本公子都是‘你、你、你’的叫,难道本公子没有名字吗?”
王七麟点点头道:“好的,阿黄。”
老黄狗积极的往前走了一步,少年嘿嘿笑。
黄君子回头看他,他急忙收敛笑容做严肃状。
王七麟皱眉道:“你怎么回事?这是从哪里拐骗来的孩子?你现在也做人贩子了?”
黄君子大怒,道:“人贩子罪该万死!千刀万剐,本公子与人贩子不共戴天!”
“那这少年怎么回事?”
“他是咳咳,今天的风好呛,”黄君子咳嗽一声重新组织语言严肃的说道,“他是本公子背后的人给送来的人才,别看这小子土里土气跟个泥疙瘩似的,其实很厉害,他很会念书的。”
少年笑道:“也没有很会念书,我十二岁的时候去考过秀才,但没有考中。”
“谁考秀才没有考中?”徐大的声音在驿所院子深处响起。
很快,他和谢蛤蟆一起走了出来。
看到黄君子后徐大就笑了,他问道:“刚才是你说自己没有考中秀才吗?你这个草包要是能考中秀才那秀才功名岂不是成了大路货?”
黄君子怒道:“休要侮辱人,徐大,以后你对本公子尊重点,实话告诉你们吧,本公子麾下实力与以往大不相同!如今有了一个陆地神仙护卫!”
王七麟震惊了:“阿黄,你又被人给玩了?”
黄君子跺了跺脚说道:“本公子是认真的,这个于大局是读书的天才,本公子还另有一个武道上的天才跟随,不过他现在正在——他现在没在我身边,而是藏在暗处保护我。”
王七麟道:“你肯定被人糊弄了,唉,阿黄,我真是拜托你了,你可多长点心眼吧……”
“点心?舅舅你要去买点心吗?”正在院子里抽陀螺的黑豆闻声而来,身上大棉袄二棉裤的,跑起来像个企鹅摇摇晃晃。
王七麟服了,说道:“我不应该是你舅舅,阿黄应该是你舅舅,你俩真是傻到一起去了。”
一直在仔细打量少年于大局的谢蛤蟆给他使了个眼色,低声道:“阿黄真捡到宝了,这个少年胸有才气冲天起。”
王七麟诧异问道:“你认真的?”
谢蛤蟆点点头道:“你已经是六品坐照之境,现在应当也能看到人的内秀,你仔细看看这少年,看不出异常吗?”
王七麟瞪大眼睛凝神看向少年,并没有看到什么文气、才气,倒是感觉少年确实不一般。
他明明低眉臊眼、颤颤巍巍像个小鹌鹑,可是体内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外涌动。
这东西没有实质,仅仅是感觉,感觉到它很有生命力,很生机勃勃,连带着少年也变得气息旺盛许多。
看见他迟迟没有发现,谢蛤蟆摇头道:“七爷你每次破境都是因缘巧合,武道根基不稳,所以即使进入坐照境,可是许多相应的本领却没有掌握。”
王七麟道:“这种事咱们后面再说吧,来,阿黄,你为什么又跑来了?”
黄君子说道:“本公子当然是有要事向你汇报,所以才来冒险找你。”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本公子就得到了那个很厉害的暗卫,然后让他去山枣乡做了个侦探。”
“经过他的探查,山枣乡里确实存在一个很厉害的人,而且就躲在卢氏老宅中!”
王七麟问道:“这人就是都公子找来准备在上原府大开杀戒的人?”
黄君子凝重的点头:“应当是他,除此之外山枣乡并无异样。”
王七麟问道:“会不会是你的暗卫没有发现真正的目标人物?”
黄君子不悦道:“绝不可能,本公子这暗卫可是非常厉害的,他不可能看走眼。”
谢蛤蟆道:“既然你这暗卫如此厉害,你让他动手灭了都公子找到的那个高手便是?”
黄君子连连摇头:“当然不行,本公子不能抢你们的功劳!”
王七麟狐疑的看着他道:“是不是都公子找到的这个人修为很高深,你怕你的暗卫打不过他?”
黄君子嘀咕道:“本公子这暗卫很厉害的。”
王七麟问道:“那都公子找的这个人是什么修为又是什么身份?”
黄君子摇头说道:“修为很高,但具体是什么修为不好说,反正你得小心,最好跟你们的铜尉、银将、金将们联系一下。”
如果消息属实,王七麟觉得联系金将也不为过。
问题是这消息属实吗?
他昨天去将得到的信息汇总给武翰林的时候,武翰林分明不相信都公子祸乱上原府的计划仅仅是找个高手来大杀一通。
这种事在新汉朝建国之初很常见,但太祖皇帝雄才大略,只要前朝余孽敢在九州境内乱杀人,边军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对塞外进行残酷杀戮!
所以武翰林认为,前朝余孽若是想要在祸乱太原府,他们不应当是简单的派人去杀人,而是应当会以更高明、更恐怖的手段来制造一起大事情。
但黄君子把消息已经送到了,王七麟对他还是挺信任的。
这山枣乡无论如何都得去一趟,哪怕藏在里面的人并非是都公子安排在上原府大开杀戒的凶手,而是六令中的太祝令,这也值得进行扑杀。
人贩子必须死!
六令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掉!
王七麟沉思了半柱香时间,决然道:“结束培训班,我们连夜赶往马桥县,昼伏夜出,尽量小的声势去山枣乡。”
谢蛤蟆劝说道:“七爷你得三思,咱们还不知道蛰伏在山枣乡都有什么人,最好先去探探路。并且即使只有一个太祝令,咱们也未必是对手,刑天祭的六令都是江湖高手!”
王七麟深情的凝视着他,道:“道爷,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不过你说的对,咱们应当先探探路,这事就麻烦道爷您了?”
谢蛤蟆急忙说道:“无量天尊啊七爷,老道士就是在江湖闯荡的日子比较久,见识比较多,其实身手普普通通!”
王七麟和徐大对视一眼,一起仰头大笑。
谢蛤蟆怏怏不乐,说道:“七爷,反正老道士只能做个助力、打个助攻,这主攻你得另找他人。”
王七麟抽出听雷傲然道:“我如今晋升六品境,又有八部天龙剑阵傍身,你打好助攻便是,这主攻的任务交给我,我来解决这人贩子!”
谢蛤蟆叹气道:“好。”
追捕太祝令终究是大事,王七麟知道太霸回到了郡城驿所,于是赶忙趁着天色还没有黑下来去拜访他。
他虽然对谢蛤蟆充满信心,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要带麾下全员去抓太祝令,得为这些弟兄的小命负责。
每个人身后都是一个家庭,有的人在外头养了小的,这还不止一个家庭。
郡城驿所在上原府的正北方向,它的前身是一处兵营,修筑的普普通通但坚固稳重。
王七麟曾经在听于梦中和吕伯材等本地官员闲聊的时候知道一个消息,郡城驿所以前并非在这兵营里头,而是就在他们的府城驿所中。
但是后来兵营发生了一件大诡事,青龙王亲自下令将银将驿所搬迁过去,让银将来出手镇压兵营的诡异。
此时接近傍晚,王七麟接近郡城驿所,隐约看到这驿所内有黑灰色雾气往上翻涌。
就像是院子里在焚烧什么一样。
他知道院子里什么都没有焚烧,这是怨气。
很重的怨气!
驿所院墙贴着一层由技艺高超的工匠所烧制而成的瓷片,诸多瓷片拼凑成一个巨大的图案,图案描绘的是百姓种地的情景。
他不知道这种场景有什么讲究,但既然被精心贴在外墙上自然有它的说法。
门外有力士冷着脸按着刀环墙巡视,每当有人看到这些瓷片精美想要上手去摸一摸的时候,力士便会以狰狞凶恶的态度去赶人。
王七麟与力士打了个招呼,得知他来见太霸,力士赶忙摘下腰上号角吹响,接着门内有游星走出来接待他。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郡城驿所。
大门之内排列着两列石兽,其中带头的是一头足有一丈高的威猛巨兽。
这巨大石兽长得虎身人面,竟有九颗头颅,每一颗头颅都是不一样的面容,但却是一样的表情:
电眼怒视,鹰视狼顾,极尽霸道!
这是开明兽,传说中被天帝派去镇守昆仑仙门的神兽,有威慑百灵之威风。
看到诸多石兽,王七麟想起了当初吉祥县府衙门内的两头貔貅石兽,按照谢蛤蟆的说法,那两个石兽是在堵着门,不让府衙内的凶灵恶煞逃脱出去。
同样道理,这驿所里的石兽也是在堵门,那它们想要堵住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竟然要出动开明兽?
王七麟好奇的打量一眼,正好与开明兽的一张脸对在一起。
开明兽闭着眼睛、板着脸作忿怒样,明明是一张石头脸,可是他却感觉到了明显的忿怒情绪。
游星恭谨的说道:“王大人,想必您有要事要汇报给大人,那咱们要不然赶紧走?”
这是在变相的提醒他不要在开明兽跟前停留。
驿所的前身是军营,里面自然营帐众多,绝大多数房屋都是黑着的,漆黑一片。
而且有一种凝重感!
很古怪的感觉。
这些房屋不像是正常房屋。
什么是正常房屋?正常房屋是四面墙壁顶起一个屋顶,里面不管放置多少家具,都是有空间的。
可是这些房屋在他眼里却非常坚实,像是一座座整齐笔挺的小山头。
游星注意到他在打量驿所内的建筑,便加快了脚步,以此提醒他:我滴个王大人,你好奇心不要那么重,做好你自己滴事就成喽,四处张望干什么?这里又没有漂亮姑娘!
他们很快走进兵营的中军大帐,里面成了个鸟窝,撑起许多木架、搁置了许多鸟窝。
游星推开门,有冥鸦从窝里钻出来歪头打量王七麟。
目光很人性化。
几十只冥鸦从四面八方打量他,就像几十个人在盯着他看。
这场景还是挺刺激的。
太霸正在喂鸟,看到他进来后点了点头:“王大人自从上任,我这个银将还没有给你接过风呢。”
他的话说的有些歉意,但语气毫无歉意可言。
王七麟仔细想的话还能听到潜台词:我这个银将没给你接风,武翰林那郡守可给你接风好几次了。
他急忙抱拳行礼连说不敢,太霸倒是没有揪着这点不撒手,他放下鸟食问道:“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王七麟将他打探到的关于山枣乡的消息都说了出来,从侯门到黄君子再到自己的分析。
太霸坐下问道:“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王七麟坦然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山枣乡内肯定有问题,卑职想要带人去看看。”
太霸又问道:“那关于都公子此人,你怎么看?”
王七麟苦笑道:“大人恕罪,都公子神出鬼没,极其擅长隐匿,在下并不太了解他的信息。”
太霸点点头说道:“不着急,你来上原府还不足一个月,已经做出不少成绩了。”
“关于山枣乡的情况,你的计划没有问题,不管是都公子的王牌杀手还是太祝令,都值得听天监倾尽全力。”
王七麟道:“大人,卑职其实还担心躲在山枣乡的有前朝监谤卫的二十八星宿,甚至是四圣。”
太霸笑道:“多虑了,他们哪里还有四圣?青龙圣早就断了传承,白虎圣与朱雀圣也都有问题,只有一个玄武圣还算厉害,但他得坐镇塞外王庭,轻易不会进入中原。”
王七麟诧异道:“他们的白虎圣和朱雀圣有问题?”
太霸点头:“你还不知道这些消息?青龙、朱雀、玄武三圣的传承为男人,唯独白虎圣是女人。”
“但是当年鞑子败走大漠,朱雀一门只残留了一个姑娘,监谤卫不得不以女人血脉传承朱雀神威。”
说到这里他轻蔑一笑:“让女人的血脉去承受朱雀神威!鞑子真是异想天开,也是天命不再,女人身躯天生带玄阴之气,如何去承受朱雀的南明离火?”
“白虎的血脉传承倒是没问题,可是虎魄霸道至极,偏偏这一代传承虎魄的白虎在少年时遇到过诡事,不知道被什么取走了一魄,所以虎魄入体之后欺负她魂魄不全,一直想要取真身而代之。”
王七麟明白了:“白虎现在无法发挥虎魄的全部实力?”
太霸再次点头。
王七麟说道:“那都公子会不会有二十八星宿助阵?”
提到这个太霸忍不住用怪异的眼神看他:“二十八星宿最近很老实,他们接连折损三人,导致鞑子王庭大为震怒,然后他们的国师白天查黄历、夜晚观天象,说、嘿嘿,嘿嘿……”
话到半截太霸猛的大笑起来:“这傻逼说今年九洲的风水克二十八星宿,据黄泉监的谍报,二十八星宿残余势力要么遁出九洲跑去西域、南荒和塞北,要么就藏起来装死了。”
听到这里王七麟也跟着笑了起来。
国师查黄历?鞑子现在的情况窘迫到这地步了?
太霸说道:“上原府的动乱危机我有所耳闻,也去做过调查,我能告诉你的是都公子身边缺人,所以说他联手了刑天祭六令还真是极有可能。”
“刑天祭现在被咱们给捣毁了,六令绝不会善罢甘休,塞外可以成为他们新的大本营,或许他们与都公子做了交易。”
“鞑子给他们提供存活土壤,他们在咱中原大闹一场!”
王七麟点头道:“对,卑职也有这个想法。”
太霸道:“那你这趟去山枣乡要小心,我有要事不能去,但可以给你调几个强中手,周围几座府城的铁尉可以调过来。”
王七麟委婉的拒绝了。
他要这几个铁尉过来做什么?
目标可是刑天祭六令之一太祝令,号称七品乃至八品修为,太霸去的话或许能与太祝令打个你来我回还有些用,一群铁尉能做什么?
蚊子再多,叮不死恶狗。
而且他的官职不过是铁尉,要是队伍里再来一群铁尉,到时候这队伍怎么带?
太霸显然明白他的考量,见他拒绝就没有坚持,只是最后叮嘱了一下:“先去看看情况,若对手真是太祝令,你们不行就赶紧往回跑。”
王七麟算是明白了,也就自己和钟无期把刑天祭的事放在心上。
像太霸等其他银将、铜尉,压根不关注刑天祭,或者说他们不关注人口拐骗、拐卖这种事。
对于王朝的统治来说,这只是一桩不光彩的生意罢了。
回去路上他看到城里的药房还没有关门歇业,于是飞快的赶回去将黑豆拎了出来,让黑豆帮自己继续去买九草大补丹。
谢蛤蟆说他的武道根基不够稳,那他准备多嗑几粒天官赐福丹。
黑豆翘着脚尖趴在柜台上拍下钱,过了一会拎着药盒子摇摇晃晃的跑出来。
王七麟与他接头,低声问道:“货拿到了?”
“嗯。”
“你怎么看上去情绪不高?你状态不大对!怎么了?是不是露出什么马脚了?”
黑豆说道:“不是的舅舅,郎中爷爷看我每次都给我爹买这么多九草大补丹,他说我爹的肾都快虚没了。”
王七麟赶紧收起药盒塞进怀里,随意应和道:“对,这咱不用管。”
黑豆担心的看着他说道:“我可以不管我爹,可是不能管你呀。舅舅,你怎么这么虚?”
王七麟摸着他的头说道:“要不是有前半句话,你今晚就得抄千字文了明白吗?”
“舅舅告诉你了,舅舅一点不虚,只是练功需要这种药!”
黑豆更担心了:“那你别练了好不好?你这是什么怪功法?为什么越练越虚?”
说完这话,他的情绪越加沮丧:“舅舅,本来我还想跟着你练功的,可是你的功夫越练越虚,豆不想像你一样虚,还是不练了吧。”
王七麟说道:“你要是能像我一样,那你家祖坟不止是冒青烟,是往外飞青鸟,还是北大孵化的青鸟!不对!”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个教育黑豆好好学习的好时机,便又改口道:“猪谷里豆呀,你要好好念书,不要跟舅舅练功,好好念书以后做大官,好好的治理你辖下土地,好好养活你治下百姓,这才是男人该做的事。”
黑豆闷闷不乐的说道:“可是舅舅,豆还是想修炼,不想念书。”
王七麟说道:“念书也是修炼,你每学会一个字、你读完一篇文章,都是修炼。每次考试,都是渡劫,以后要是考上状元,那就是飞升!”
黑豆震惊的看着他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王七麟重重的点头。
他希望外甥好好念书而不是好好修行。
修行之路,危险且艰苦,这玩意儿全看命的。
他是命好,内有造化炉帮忙、外有谢蛤蟆和徐大协助,才能安然走到今天。
而黑豆不可能有如此好命。
他这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拥有自己这样一个舅舅上了。
所以他得好好念书,靠念书去出人头地。
就拿这次去山枣乡对付太祝令来说,这就是将脑袋绑在裤腰带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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