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绕道而行
听了蝶梦揶揄的俏皮话,吴雪顿时笑了起来,蝶梦也是笑着学着他的样子摸鼻子,嘴里还念叨:“哎呀,我喜欢摸鼻子,只要一摸鼻子,啾啾~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就都出来了!”
吴雪登时红了脸,苦笑道:“你这家伙,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我只是把你动作里的潜在台词给想出来了而已……”蝶梦笑道。
二人玩笑过罢,吴雪咳了一声,终于是在不知不觉间将手指攀向了鼻子,装模作样地思忖良久,这才苦笑道:“这次我是真想不到什么办法了……”
蝶梦一直期待地等着吴雪的回应,可没想到他却是这么说,登时感觉脚下一滑,差点就倒地不起。她扶额气呼呼地说道:“你……你想这么半天……就是为了跟我说……没办法?”
吴雪见蝶梦嗔怒之状,心里发虚便连连安抚,给她分析道:“你看眼下的情况……我们并不知道,玉姑娘究竟是不是真的出了城,如果她真的出了城,那我们更是寻她不得。临江城北面全部是群山连绵,此刻又是大雨,山道湿滑,我们若是要贸然去寻她,很有可能非但没找到她,反而自己受险。而且……若是我们前去北门打听,恐怕会被那些守城官兵所怀疑(自从他入英璃城被那些官兵坑害,便再也不想与之打交道)。现在情况并不明朗,所以还是不要冒失。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相信玉姑娘,我们留在这里找找线索,没准会有用……”
蝶梦苦着脸听吴雪说完,不耐烦地嘟囔道:“你絮絮叨叨说了半天,不也还是说,我们没办法帮到她么?”
吴雪摇了摇头,摸着鼻子道:“你知道吗,我们并不是全知视角,并不能明察秋毫,对一起事件有全面的了解,只能抽丝剥茧,一点一点理清头绪,再做打算……”
“所以?”蝶梦嘴角带着怪笑,疑惑地看着吴雪,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吴雪苦笑道:“我们都有些被冲昏了头脑,在事件不明朗的人情况下,本不该贸然行动,而是要找找线索。当时我们去临江城大牢找玉姑娘的时候,只是在外面办公处见到了一片狼藉的卷宗,并没有亲自下到牢狱里,看一看现场的情况,对立面并不了解。而且,我们从头到尾都只是听了那个蛐蛐达人的片面之词,怎可令人信服?”
说到这里,蝶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那个蛐蛐达人的话未必就可信,从他那慌里慌张的样子来看,可能除了斗蛐蛐,就没有什么东西对他重要了。而且他又是在情急之下说出来‘玉爵爷去北城捉拿反贼’,很有可能只是脱身的借口罢了……”
吴雪无奈一笑,说道:“我只恨自己没有张道长、游大哥他们那种的手段,若是强硬一点,那就算是那蛐蛐达人想诓骗我们,也能教他老老实实地说话……”
蝶梦心想:“你从来都只是想当一个不会落人闲话的好人,却总是学不会张节陵、游天星他们这种江湖老油条的作风习气。你不想亦正亦邪,你只想当一个本本分分的好人……”可她转念一想,嘴角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微笑,“如果一点小事就将你改变,那就不是我所认识的吴雪了……你就是你,向来如此。”
于是蝶梦笑盈盈地说道:“嗯……如此看来,此事件从头到尾,我们就只遇见过一个蛐蛐达人,也只听了一个蛐蛐达人的言辞而已……”
吴雪沉思道:“身为一个与玉姑娘共事的官差,他不可能不知道大牢里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我总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蝶梦转了转眼睛,一副狡黠精明的模样,这种神色,是绝对在“蝶梦”脸上看不到的。
稍后,她便恢复了蝶梦会表现出来的脸色,一脸纯稚地看向吴雪,眼睛里闪着恰如琥珀般的光芒,笑道:“我也觉得奇怪,对那个蛐蛐达人感到奇怪。我总感觉他在隐瞒什么,又好像在盘算着什么……”
她像是引导一般悠悠说道,一双眼睛还透露出些许狡猾的光芒,听了她的话,吴雪也深觉其古怪之处。
“他是我们唯一所见的此事的相关人员,本不该让他轻易溜走的,是我太大意了……”吴雪喟叹道。
蝶梦笑道:“既然现在也没有什么头绪,不如先回大牢那里看看,总该能找到什么的……”
吴雪思前想后,也唯有此一种办法而已,他突然有些泄气,只觉得自己离开了兰儿他们,似乎连思考都忘了,他暗恨自己的犹豫踌躇,从而白跑了这一趟。
蝶梦重新将兜帽罩在头上,首先冲进了雨幕,回头对吴雪道:“你这家伙发什么呆呢?还不快点!慢吞吞,犹豫不决的,可是没有人会等你的!”
吴雪忽而被她唤醒,微微一笑,便紧跟着她踏入了雨幕。二人来回折腾一番,这下又折了回去,吴雪只感觉现在自己好像是个失魂落魄的流浪汉,和一个红裙少女披着斗篷穿梭在临江城的雨幕里。
他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得如此迟钝,难道真的是我闲了太久么?安逸闲适的生活虽然舒服,但在此卑鄙无耻的世道上,真的会有这样的机会么?”
久经风雨的剑客,一定不会让他的剑变钝,就算是平常日子,也会时时取剑来磨挫利之。
状态,吴雪在找的是一种状态。就像是想写一段话一样,昨天跟今天写的很有可能风格完全不一样。也许昨天的更好。伏案苦思的笔者一直在思忖着,怎么样才能算是令人满意的写法呢?起码令自己满意,要比昨天的更好吧。跟那些伏案冥思苦想的人一样,吴雪此刻也在找寻自己本该有的状态。
吴雪就这么跟在蝶梦后面,只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下来,就是这么短短的几天,就已经让他这把剑变钝了。
此刻雨势渐小,此前那颗大如豆般的雨滴,变成了绵绵细丝。天色已经不想之前那么昏暗可怖,而天雷渐息,只在远处的乌云里发出阵阵低沉的呜咽。
吴雪想起了此前对蝶梦说的话,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这种郊游一般的思路,吴雪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思路开始迟钝了。所以,他情不自禁想要对这个被他的“误判”给带偏的姑娘说一声抱歉。
可直正当他满含歉意的偷瞄着蝶梦的时候,她忽而露出了微笑,像是雨中红花,晦暗挡不住明艳动人之色,迷离而又灿烂。蝶梦的眼睛直盯着前方,加快脚步往回赶,她不想停下来。吴雪如此看着她,怎么也让她无法直视。她脸上发烫,心想:“抱歉的话就对玉姐姐说吧,若是她伤着了,我可要拿你是问……”
而吴雪犹豫片刻,见她脸上带着一抹笑意,奇怪之余便也安心不少。吴雪暗暗叹了口气,心想:“玉姑娘,你可要拿出从前的脾气来,那样坏人就都会被你吓跑了……”
一路无言,很快二人便回到了临江城府衙内。此刻与之前没什么差别,依旧是空寂无人,光影幽暗,虽是盛夏,但无不透露着丝丝死气,像是一个凄凉鬼域。
一进门,吴雪忽而目光一闪,将蝶梦拉了下来,蝶梦显得颇为好奇,询问道:“怎么了?”
吴雪看着地上说道:“大概是有人回来了……”
蝶梦见吴雪目光如炬,一脸凝重沉静之色,便偷笑起来,心想:“这不是眼光很尖嘛……”
她装作不解,问道:“有人?难道我们不是人么?”
吴雪苦笑道:“除了我们以外,有人提前回来了。”
他指了指干燥的地上的湿漉漉的脚印,悠然笑道:“你看这些脚印,除了之前我们来回的脚印,还有那个蛐蛐达人一来一回的脚印以外,还有一道多余的脚印……”
蝶梦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肯定地说道:“原来如此!只不过这些脚印都沾足了水,难以分辨是谁的鞋子留下的……”
吴雪眼睛望向后面,笑道:“不管他是谁,这次都不会让他轻而易举就溜走了!”
见他如此镇定坚毅,蝶梦不由得撇撇嘴,偷笑了两下,心想:“也没白费我陪你兜圈子……”
于是,二人便轻手轻脚地朝后堂走去,心里有了底,吴雪便稍微放心了许多。还未走到牢狱办公处,只听见那边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吴雪和蝶梦交换个眼色,便悄悄往那边走去。
这动静颇大,像是将重物抛到地上的沉闷声响,其间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的破碎声,更令吴雪觉得奇怪,心想:“就算是找东西,也不用如此暴躁吧?”
等吴雪和蝶梦走近,只听声音是从那“偷鸡摸狗部”传来的,吴雪对蝶梦小声道:“先别着急,看看再说……”
蝶梦点了点头,二人像是两个不太高明的盗贼一般,蹑手蹑脚地靠近那间屋子,探头探脑地朝里面望去。
吴雪和蝶梦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屋里那人正翻得起劲,满庭只闻那聒噪起伏的声响,那人在“偷鸡摸狗部”里翻箱倒柜,时而拿起什么东西看一看,便又恨恨地摔在地上。他正在兴头上,又怎么能听见吴雪蝶梦二人犹如猫儿般轻巧的声音?
二人探头探脑地朝里望去,只见一人身着湿漉漉的黑色府衙便服,从后面看去,其身形显得佝偻,正不协调地弯曲着翻找箱子,再一看去,只见满地卷宗碎瓷,极是狼藉。那人就站在这一地的杂物之中,恨恨地跺了跺脚。
吴雪跟蝶梦交换了个眼色,疑惑地心想:“此人在寻找什么?现在敌我尚未未明朗,疑点还有很多,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他接下来如何……”
蝶梦微瞥了吴雪两眼,随即轻巧地将手伸进袖子里,摸索一阵,便只见她脸上浮现一抹悔色,心道:“糟糕,我的唤神香又湿了,此般又没有武器在身,若是突遇不测该如何?难道真的要他保护我么?”
正待二人各自思忖间,只听那人忽而发出一声惊疑,便又惊喜地从卷宗堆里拿出一份,打开来看,忽而惊喜地叫了一声,嘴里兴奋地喃喃道:“找到了,找到了!就是这个!”
见那人已经找到了他想要寻找的东西,蝶梦便对吴雪使了个眼色,她碰了碰吴雪,用眼睛朝里面比了比,吴雪立马明白过来这个动作的意思:“他已经得手,我们要不要动手?”
却见吴雪摇了摇头,虽然他并没有表露出太多信息,但是蝶梦还是知道他心里所想:“我们这次休要再莽打莽撞,看看他接下来如何,偷偷跟着他……”
各自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他们便会心地点了点头,这时只听屋子里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那声音先是低沉,后又忽而高亢了起来。吴雪和蝶梦很快便想起了这声音的出处,那正是此前蝶梦找到的蛐蛐的叫声。
吴雪只觉得怪异:“这蛐蛐怎么跟其他蛐蛐的叫声不太相似?”
屋子里的那人半晌没有动静,只是呆呆地拿着那份卷宗,站立一阵,便从旁边拿起那个蛐蛐罐,朝口袋里一装,收好了卷宗便要转身出来。
吴雪他们距离此人不远,如此近的距离,很快便会他发觉,可当他走出门时,只见外面细语绵绵,大牢庭院里一片昏暗,死气沉沉的,除了他一个人之外,别无他人。
那人松了口气,可他接下来却没有径直离开大牢,而是拿着一串钥匙,朝着关押犯人的牢区走去。
在屋檐之上,只见吴雪和蝶梦正头朝下趴在那里,二人无不是一脸紧张神色,待那人进了牢房以后,二人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蝶梦轻笑道:“若不是你动作快,我们可就要被他发现了……”
吴雪苦笑两声,说道:“他翻找地太入迷了,杂音盖住了我们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不然非被他发现不可……”
蝶梦笑道:“你怕什么,这个人拿着蛐蛐罐,大概就是先前那个人,他可不像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
吴雪无奈道:“人不可貌相,我总觉得此人有古怪,他的那只白蛐蛐也很古怪,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知道啦……啰嗦!”蝶梦嗔笑道。
吴雪看着监狱黑黢黢的入口,沉声说道:“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蝶梦睁大眼睛,却惊疑道:“咦,我们还要进去吗?”她看看那犹如地狱般漆黑的入口,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断然拒绝道:“别!还是别跟进去了,反正他也跑不掉,在这等着不就行了吗?”
吴雪坏笑着看向蝶梦,说道:“要不你先在这里等,我进去看看?”
听到吴雪这么说,蝶梦又是立马拒绝道:“不行,不行!你把我带到这个地方,自己就跑了,让我一个人在这人间鬼域里担惊受怕么?!”
吴雪苦笑道:“那你要怎样?”
蝶梦说道:“直觉告诉我,在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分开,不然就会被各个击破!”
吴雪苦笑道:“那你知不知道,还有一种说法,叫做‘一网打尽’?”
蝶梦红红的脸上有些愠怒,她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说道:“好了好了,婆婆妈妈的,我跟你进去……看看就是了……”
嘴上这么说,可真是他们一同进入了监狱,蝶梦便不由得害怕了,她躲在吴雪身后侧,一双手紧紧拉着吴雪的胳膊,看着黑黢黢的监狱,真宛若一座人间地狱。
里面只燃着寥寥灯火,墙壁上的灯座分隔的很开,几乎是每隔两丈才有一个小油灯。而且监狱里面空气很是污浊潮湿,地面和墙壁上都渗出水渍,弥漫着一股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恶臭的味道。
蝶梦就好像在飘,她一到这里面便好似有些恍惚,梦游一般拉着吴雪,二人轻飘飘地穿越过一条长长的甬道,道路也渐渐开阔,他们这才看见了一个个牢房。
那一个个被铁栏封锁的牢房里全是黑黢黢的,墙壁上微弱的灯火照不亮里面的黑。如此看去,便好像一个个深不见底的魔窟,你不知道里面究竟封锁着什么样的厉鬼。
就连吴雪也有些诧异,心想:“这牢房的状况比起英璃城的那座监狱,可要差远了。这里究竟关押的是犯人,还是一个个地狱里的魔鬼?”
蝶梦看到这副场景,心中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她浑身发抖地靠近吴雪,颤声道:“雪……雪容……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这里面必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要不然怎么这副鬼样子?”
吴雪心里也是有些惶惑,对于蝶梦的话却没有留意,正当他想要回话的时候,只听这监狱的深处是不是发出一阵阵细微的响动。
吴雪低声道:“嘘……里面有声音,先别说话……”
闻言,蝶梦抓着吴雪的手也不由得握紧了起来,吴雪能感受到她在微微发抖,就连他也分不清,那究竟是他自己在颤抖,还是她在颤抖。
在二人都不再说话之后,这里面便陷入了一片死寂。吴雪像是扎根在此处的树干一样,身子硬挺挺的,就连肌肉也开始僵硬起来。这里静的可以听见他们二人竭力克制的呼吸,还有那如同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吴雪紧绷着身体,细细地听着那黑暗深处传来的奇怪声音。只听那声音像是一只病猫在无力地抓着墙壁一般,发出“嘶啦嘶啦”的刮擦声。接着,那声音忽而变了调,像是一条垂死的狗一般,从喉咙里发出的“嘶嘶”喘息声。
听着那声音,吴雪忽而感觉自己的灵魂忽而被提了起来,一股血气上涌,脑子里“嗡”得一声,就连呼吸也停顿了一下。
蝶梦已经是吓得浑身抖如筛糠,可是她没有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恐惧,只见她一双眸子露着寒冷的光,正扫视着监狱深处。因为害怕而就将脑袋埋起来躲避,才是自欺欺人。
她小声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
吴雪从那声音里回过神来,只见他此刻已经是冷汗满面,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因为他曾经就被关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迷宫里,听到过这种声音。
接着,吴雪便惊疑地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些东西……还被关在这里面……?!”
蝶梦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惊恐地看着吴雪,惊惶道:“……什么东西?”
吴雪为了安抚她,便笑了两声,说道:“还能是什么?……除了犯人以外,监狱里面还会有什么?”
蝶梦颤声道:“就算是犯人,这里面关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寻常犯人……我们还是快走吧!”
吴雪对于“那种东西”的恐惧,至今仍旧留在他的脑海里,并为此让他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而无论这是猜测也好,实情也罢,这个地方很是古怪,不能久留。
于是吴雪也忽而蒙生了退意,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遍从前他所经历过的黑暗,沉声说道:“走……”
他们并未深入监狱,只是站在甬道的出口观望了一阵,正当他们想要撤出这黑暗潮湿的魔窟之时,只听一阵呼啦呼啦的机括声响,吴雪猛然一怔,立马拉着蝶梦便向外跑去。
可还没等他们跑到甬道,便只听一声沉重的巨响,一道铁栅便落了下来,阻拦了出口。而那声突如其来的巨响犹如惊雷,在黑黢黢的牢房内回荡。
蝶梦惊呼一声,立马往后一缩,待二人冷静下来,只见那铁栅栏将整个出口封死,每根铁柱犹如小孩子的手腕粗细,密密匝匝地横排着,让人想下手靠着蛮力扭开都无法下手。
吴雪和蝶梦对此突如其来的变故骇然失色,拍打着铁栅栏,可是那根根实心的铁柱却纹丝不动。
他们像是被关在监牢内的囚犯一样拍打着栅栏,可是除了闷闷的声响和已经疼痛的手,便再也没有什么了。
现代都市推荐阅读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