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功绩无法一蹴而就,这是自然法则,最美好的事情往往都是举步维艰。”
——马库斯·法比乌斯·昆提利安
相当意外的是,皮洛士发现他在色萨利战争中最大的收获可能并不是一支训练有素的作战部队,而是一支素质高超的建工队伍。
他在抢筑翁奇斯塔斯河大营、修筑皮尼奥斯河大坝时征召了数万工匠、民夫,他们在狄西阿库斯、斯特拉顿、皮提阿斯这些人的带领下学会了团队协作和操作重型起重机等各种机械,而其中大部分人都愿意留下来继续参与拉米亚的建设。
一部分人是因为觉得做工的收益比种地多得多,他们完全可以出钱雇人完成家中田地的春种秋收;另一部分人是被解放的潘尼斯泰,他们从奴隶身份中解脱却又没有资格获得份地,做工对于他们反而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最重要的,和色萨利独立军不同——虽然军队也很拥护他——独立军在非战时是归属于最高评议会的,并不是皮洛士的私兵;
而这些人则可以整合到一个建工商会下面,完全归皮洛士一个人控制。
皮洛士交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准确地按照他和狄西阿库斯设计的图纸,将新拉米亚城修筑为沿着中轴线完全对称的城市。这个任务不同于之前那种简单的土建作业,一旦完成,他们就能具备一定的识图制图的能力,逐步走上一条自我完善的道路……
按照希腊人的习惯,冬季中横跨后世公历1-2月的这个月份被称为波塞冬月。
在全国会议上,皮洛士主持通过了宪法性质的《塔古斯法典》,建立了塔古斯-最高评议会的二元体制。
这基本是个议会制政府,只是塔古斯独立管辖司法和战时指挥,最高评议会主管所有日常行政和外交,二者互相监督,双方都有立法权,但均需要对方批准。
塔古斯不设任期。而最高评议会的代表则由各城邦自己决定如何产生,总之贵族、公民、奴隶三大阶层分开各自选举一名,同时城邦人口每超过一万人便再各自增加一名。
这也是第一届最高评议会的选举方式。
除此之外还建立了常务委员会制度,由最高评议会产生九名**,在休会期间主持行政事务。
接着他又发布了《塔古伊法令》,将全色萨利以拉米亚、拉里萨、斐赖、法萨卢斯、墨利波亚和西方的特里卡等大城市为中心分为六个大区,每个大区都有塔古伊和大评议会。
塔古伊由塔古斯任命,但也可以兼任大评议会成员;大评议会由下辖各城邦自行选举——对于一些寡头制、僭主制的城邦来说基本就是统治者兼任或者委派——不过现在公民大会的话语权一般也很高。
两者都能提交地方性法案。
总的来说各城邦的自治权限还是很大,只不过现在已经有了上层的治理机构。
拉米亚的塔古伊暂时由他自己兼任,出力最多的克瑞翁得到了斐赖,最重要的拉里萨塔古伊则任命了一个战争中完全没有存在感但门第高度横压色萨利的老头子阿留亚斯,剩下三座城市相对不那么重要,皮洛士都留给了相对比较合作的当地人。
此外最北面的佩尔海比亚现在还属于军管状态,到时候很可能也会建立新的大区。
以前塔古斯协调各地纠纷的职责已经移交给了各级评议会。
而皮洛士的工作就是在战时统领军队,平时复核各区塔古伊给他交上来的大案重罪判决书,倒也清闲。
随后就是《奴隶保护法令》、《公民晋升法令》、《贵族册封法令》。
《奴隶保护法令》适用于潘尼斯泰和“其他一般奴隶”,潘尼斯泰相对地位要接近于自由民,其他一般奴隶只有一些基本人身权利得到保障;同时奴隶主被剥夺了私刑权,代之以公共机构来执行对奴隶的管教和惩戒,等于他们的权力得到了相当程度的保留。
就算这样贵族和奴隶主反对声音依然很大,不过最高评议会也有其他阶层的人参加,所以还是得到了通过。
《公民晋升法令》主要是公民权的授予和剥夺。服役、重大贡献以及人才引进可以对奴隶、自由民及外国人授予公民权;叛国、渎神和其他严重罪行会被剥夺公民权,可供选择的处置手段还包括流放。同时规定色诺芬或者其他边民都属于公民阶层。
这条没什么争议,经过独立战争,色萨利人已经普遍认可了奴隶和外国人通过作战来获取公民权的理念。
《贵族册封法令》适用于色萨利诸王族、色诺芬的部族君主以及其他贵族。这项法令参考了中世纪的封建义务,规定了贵族们需根据所拥有领地在战时提供相应的骑兵。
现在的色萨利,对于最高评议会来说是没有农税的说法的,都是下面的大区自行征收,皮洛士索性用军事义务豁免了他们的农税,等于是大区吃亏而塔古斯得利。
这条法令还给新进贵族开了口子,包括依据军功授予公民贵族身份,和依据军功将贵族固有领地之外的地产确认为领地。
同时又规定了塔古斯在最高评议会授权下,剥夺领地和剥夺贵族头衔的权限。
这条法令对贵族来说有利也有弊,不过在一些立下军功的基层地主推动下顺利得到通过。
经过三天的讨论,全部议案走完程序。
因为暂时还没有建立完善的留守制度,所以大家约定好一年后再见。
最高评议会到此结束。
在这个月中,拉米亚连续举办了全色萨利最高评议会第一次全国会议、色萨利独立建国大典、拉米亚重新建城庆典等一系列节庆,新生的城市成了欢乐的海洋。
这时新常备军的招募轮替工作已经完成,包括独立军、义勇队和表现突出的役夫等总计五万多人齐集在拉米亚旧卫城的废墟下,参加表彰大会。
此外还有八千余在作战中或者其他原因因公殉难人员的骨灰瓮。
因为没办法找到所有的遗体,尤其是义勇队的战死者,还有一些已经就地下葬的,所以其中大部分都是空的。在为这些骨灰瓮覆盖红色披风后,集体埋葬在靠近海湾的独立广场的地基下。
随后皮洛士带领其他八位常务代表和其他军中高级将领为所有有功人员更换披风。
这项仪式就进行了几乎整整一天。
在太阳已经西斜时,进行了全军检阅式。
所有队伍轮番通过卫城废墟上草草搭建的主席台,与600多名最高评议会代表抬起手臂互相致意。
此外对于皮洛士来说还有一个意外之喜。
大会临近结束的时候,全体军人在万众欢呼中为皮洛士授予了“Οαετός”的称号。
——贺拉斯
在希腊神话中拉米亚是半人半蛇的怪物。
她原是海神波塞冬与拉比所生的女儿,亦是利比亚国的皇后,有着出众的美貌,后来后来因为宙斯的曹贼行为被赫拉惩罚。
怒不可遏的赫拉把拉米亚所生的孩子全都杀害,为了令她无尽地受苦,又施咒令拉弥亚永远不能合上眼睛,所以她会不断地看到自己儿子被杀害的情景。由此她日以继夜地受咒语折磨而出动,到处残杀及吞食孩童,令其它为人母者感受与其一样的悲痛。
为了向拉弥亚作出补偿,宙斯在不敢过于拂逆赫拉咒语的状况下,赐予拉弥亚“短时间内取下自己眼睛”以及精于占卜的能力……
尽管听起来这就是一个吃人怪物,但拉米亚在一些小地方也是有人崇拜的。
比如拉米亚城这里。
吕克昂学者们的意见是,这是早期从北非引进的一种带有海洋特征的异族邪神——那里很多民族有献祭儿童求取海事预言的习俗——后来被希腊人整合于自己的神祇之下。
皮洛士由此产生了一个灵感,他认为其实拉米亚的传说中有不少很有教益的意象
——比如暴行带来的冤冤相报,比如战争对无辜儿童的摧残,还有永远不会闭上的眼睛。
他决定从此入手为新生的拉米亚城打造独一无二的城市名片,将这个怪物洗白成一个受诅咒的守护者守护者形象,并将之运用到各种装饰场合,比如盾牌和船首像上。
但这都是次要的,主要方面是他之前从尼刻西的遭遇中萌生的一个想法,即开展救助失诂儿童的公益事业。
因此他说服了伙伴们,建立一个集保育、救助、抚养、教育为一体的机构,收养色萨利境内以及周边地区的孤儿,或者贫困家庭无法养活儿童的也可以送来。
这些孩子将被称为“拉米亚之子”。
并且他将名下的城内地皮全部捐出,集合其他捐赠之后,将拉米亚整个内城区域规划为一个综合性学园,供拉米亚之子使用。
拉米亚城将成为儿童的庇护之城,可以将难以养活的孩子送到拉米亚来,提供免费的教育。
在前期敲定的规划中,拉米亚将分为内外两城。
内城是一个菱形,面对东南方向马里斯湾,两个锐角向着两边的海岸地带张开,每条边上有一座城门,衍生出四条大道,分别连接通往东面马格尼西亚的沿海走廊、北面色萨利腹地的塞涅山口、西面埃托利亚的斯佩齐乌斯河谷、南面温泉关隘口;
外城是由四面内城墙延伸出的四个菱形,这四个城区分别独立,都以城墙包围,并且和内城之间也有夹墙。一旦遭遇外敌围攻,这样的规划更有利于防御,因为在两个外城区的夹角之间显然是难以发起进攻的。
其中北城是居民区,一些基础服务比如医疗也都集中在这里;
东城是工坊区,会产生大量的废水,正好城中主河的出海口也在这里;
南城是商业区,除了商行和市集,其他希腊城邦的来客和一些外来民族比如腓尼基人、犹太人、高卢人、斯基泰人也会住在这里;
西城是娱乐区,剧院、酒馆、赌场、饭店、课外补习、鸭店……甚至角斗场都在这里。
每个城区都是井井有条的菱形格子城和放射线和圆形环线结合!
而拉米亚的市政、宗教等各种公共机构不在上述几个城区,而是位于东南两座外城的夹角之间,靠近港湾的区域,称为港区。
独立广场也在这里
一来是因为这些大型建筑本身就是具有防御力的半要塞,另一方面,码头确实是这个时代的经济中心。
…………
…………
等到各种庆典举行完毕,就已经进入了雅典历的“结婚”之月
虽然施工还远远没有完成,内外城都搭满了临时帐篷,但内城的拉米亚学园已经接收了上万名从婴儿到15岁的少年儿童,并且建设起两座应用了机械的超大型食堂、四座剧院式的露天阶梯教室,以及看着比较简陋但是已经足以容纳数万人的长屋宿舍。
同时,保育院、救助院、抚养院、教育院等四大班子已经初步完成人员建设——主要就是之前女营的大妈们和一些吕克昂学士,还有不少外聘人员和慕名而来的志愿者。
保育院基本是个医院,除了日常门诊外还带有学术属性,主攻的是婴孕方向;
救助院负责收救儿童,是个对外机构——同时也在筹建一支武装力量;
抚养院负责管理拉米亚之子的日常生活,包括衣食住行已经保全等各个方面;
教育院负责所有儿童的教育工作,现在很多人员都是兼任的,皮洛士得空时也会前往授课。
所有学生除了按照年龄划分成十五个年级,又按课程进度暂时分成四个大的班级。
分别是教授基础的读写计算的基础班级;
教授外语、几何、运动各项才艺的进阶班级;
教授天文航海、地理地质、医疗、军事、商贸、农牧、机械等各种实用学问的高等班级;
以及在斯特拉顿等人强烈要求下设立的主要研究哲学的最高班级——虽然现在还没有人入学。
坦率地说,这是皮洛士穿越以来感觉自己干得最有意义的一件事,如斯特拉顿等不少在之前把他视为野心家的人,此时都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这也就是现在还属于相对温暖湿润的轴心时代,粮食普遍富裕,才能支撑起这样的大型公益工程。
等到几百年后气候发生了改变——也许更快——粮食减产,以及接踵而来的天灾人祸,到时候这片乐土还能不能存续下去,皮洛士自己心里也没底。
未来会如何他管不了,只能寄托于未来的人。
希望这些在世界的善意中成长起来的拉米亚之子,能以善意回馈世界。
总之皮洛士只是记得他对尼刻西说的那句话,既然他有能力,就没有道理不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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