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粮来了

       梅森城，比伯拉赫王国南部的重要城市，北地最为重要的陶瓷生产地，当年查尔斯和莫德蕾德曾在这里自己扮演自己。

       这里从事陶瓷生产的工人众多，粮食主要依靠外地输入。

       借住当年蓝色水晶事件铲除了本地贵族后当上了梅森城城主的三王子巴德这段时间里因为粮食的事情很头疼，旱灾以来，短缺的粮食与居高不下的粮价让工人们苦不堪言。如果城市有市民满意度的话，这座城市已经处在红脸的边缘了。

       巴德曾为了粮食而拉下面子写信回王都向已经在事实上掌权的二姐萝丝公主求援，但是他最终得到的是一大叠麦加登家族的粮食提货券。

       当时巴德的内心是崩溃的，而后续发生的一连串波折让他更为崩溃。不是巴德信不过认识多年的查尔斯，只是自从精灵树海传来粮仓被毁和精灵在南边收购粮食的消息后，他和其他北地贵族一样都认为查尔斯是拿不出粮食了。

       和那些大地主贵族不一样，那些贵族拿着提货券可以换成投资，反正他们仓库里有粮食，起码自己饿不死。但是巴德的地盘上是一大群等着粮食的工人，没有实打实的粮食，光有提货券对他没有丝毫用处。

       进入二月份后，梅森城仓库里的粮食越来越少，此时市面上已经没法买到大宗粮食了。

       好在有商队不时运来一些“白玉肉”，这才稍微缓解了市民的不满。

       二月中旬的一天，梅森城南边丰收神殿教堂的约翰主教来找巴德，告诉他麦加登家族的粮食开始陆续运抵教堂，只等2月22日来临就能提货了。

       惊喜万分的巴德立即派人跟着约翰主教前往教堂一探究竟，后来打探消息的人回来报告说教堂旁的河道上停着满载粮食的船队，工人们正把一袋袋粮食从船上卸货。

       神历1922年2月22日，这一天并不是查尔斯为了某种恶趣味而选定为粮食提货券提货的日子。

       这个世界里的习惯是每个月一旬的最后一天作为休息日，也算是各个神殿的“礼拜日”，哪怕是奴隶理论上也能在这一天里休息。

       查尔斯一开始把二月下旬的这一天作为开始兑换粮食提货券的日子，考虑到了让路程不远不近的人在20日到教堂做礼拜后在21日花一天的时间赶到提货点兑换粮食，在第一时间里拿到粮食。

       这一天里，作为提货点的北地各大城市周边的丰收神殿教堂已经做好了准备，教堂里和新修的仓库都堆满了新鲜的粮食。

       这些粮食的袋子不同于以往的麻包袋，这袋子的两面各烫着一片史莱姆胶布，一面是丰收神殿的金色镰刀标志，另一面是麦加登家族的红枫叶纹章。

       因为在整个北地兑换粮食是一项很复杂的工作，所以查尔斯他们就把这项工作外包给了丰收神殿进行。

       虽说丰收神殿已经式微，但是基本的组织和网店还是比较完善的，在运输方面也不会遇上麻烦。而且他们的神职和粮食对口，将兑换粮食的事情交给他们也算是专业人士干专业的活了。

       22日一大早，巴德就和几位骑士一同骑马赶往梅森城南边的教堂。

       这一天清晨的天气极冷，原本稍微暖和一点点的气温不久前受北方冷空气的影响再次下跌，路边的树枝上挂着白霜。

       大路两边的树干都是光秃秃的，前不久有一大股逃灾的灾民路过这边，梅森城曾为此紧张了一阵子。

       好在后来丰收神殿的约翰主教过来把灾民们带走了，只是沿途树木的树皮和地上的草根都被吃光了，就连冬天时躲在地下冬眠的史莱姆也没逃过。

       奔驰的战马鼻孔喷着白气，马背上的巴德内心依旧焦急万分。

       他不知道这边查尔斯能弄来多少粮食，如果那些粮食只是杯水车薪，他就要另做打算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巴德一行终于来到了丰收神殿的教堂。

       教堂外修建了一座简陋的营地，一大批灾民临时住在那里。

       巴德远远的就看见营地里一片炊烟升起，几位来自不同神殿的神官正在给灾民们分发米粥。

       离营地两三百米的时候，巴德就能听到锻造神殿的矮人神官那大嗓门在那里吼着。

       “新来的排好队，不然不但没吃的还被赶出去！”

       “哪个敢捣乱的，打一顿后就吊起来！”

       那个矮人神官一边说着，一边用长勺指着营地另一边，那里树着几根高高的木杆，上面吊着作死然后死了的人。

       灾民之中有一些心术不正的人，有的来到营地后刚搞点事就被神官们联手镇压了，然后被挂在了木杆上警示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巴德来到了营地旁，发现一根木杆上挂着的人还很新鲜，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寒暄之后他问前来迎接他的约翰主教：“怎么，又有人在这里闹事？”

       巴德看到营地的规模后不禁担心起来，如果有人恶意挑动灾民闹事，说不定会把麻烦引到梅森城。虽说城市不可能被攻破，但是城外的陶瓷作坊和陶土场受破坏的话也足够他头疼的。

       约翰主教瞥了一眼木杆上挂着的人，说道：“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蠢货，居然往刚煮好的粥里面撒土，还说什么这样只有真正饿肚子的人才会来吃，杜绝了来蹭吃蹭喝的人。”

       “[农业粗口]，他当吾等神的忠实信徒是傻子吗，这是对吾神的亵渎！”

       巴德和他身后的骑士用鄙视的眼神看着那个被挂在木杆上的家伙，泥土里有大量的细菌和病毒，那锅被弄脏的粥得重新再煮上至少一个小时才能再食用。

       这也是神官们心怀慈悲，如果是由他们处理这件事，早就把踢场子的人给当场剁了。

       接着巴德让约翰主教带自己去仓库，他要见到粮食后才放心。

       此时教堂的大殿和后面的大部分客房都被清出来当成了临时仓库，灾民之中的青壮年被组织起来在教堂后边修仓库。

       在一座已经修好的仓库再，推着手推车的人正把一车车粮食运到仓库里面。

       看到了仓库里满满当当的粮食，巴德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好奇地问道：“这些粮食是来自精灵树海吗？”

       约翰主教说道：“这些粮食是神殿从南边运过来的。”

       巴德开了几袋粮食看了一下，那都是白花花的大米，没有发霉变质，也不是多年的陈粮，是南方的农产品。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巴德把二月份的粮食提货券都给了约翰主教，并请他通知船队把粮食直接运到梅森城的港口卸货。

       约翰主教说这只是加一点运费的事情，巴德想都没想就同意了，那点运费相对于梅森城的稳定而言实在是洒洒水啦。

       第二天早上，几乎整个梅森城的人都开到了港口区。

       城主巴德老爷找来大批粮食的消息昨晚就已经传遍了整座城市，不少人甚至冒着寒风昨天半夜就在港口外等着看看能不能在第二天买到粮食。

       巴德也为此做好了准备，他下令粮食卸船后直接在港口区外出售，每人只能买一袋。

       为了避免有人多买，买了粮食的人必须用右手食指蘸一下蓝色的染料做个标志。

       然后城内冒险者工会酒馆里在后厨洗碗的独臂老法师和负责卖粮食的城防军士兵在那里大眼瞪小眼，老法师的右手袖筒里空空如也……

       这个小插曲在梅森城里没有掀起浪花，虽然粮食的价格不低，但巴德老爷保证粮食以后还有，只是河道水浅运不来那么快，节约一点还是可以撑过去的。

       不管怎么说，梅森城里因为缺粮而引发的不满终于有所平息。

       松了一口气的巴德坐在办公室里，专心致志地研究着他二姐以他父王的名义在前几天颁布的一道关于外贸关税的政策。

       与此同时，巴德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北地贵族都在思考的问题——查尔斯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粮食的

       一张办公桌被猛地掀起，桌上的精美文具等东西全部散落在办公室里。

       “他的粮食是从哪里来的？！”

       康拉丁在办公室里怒吼道。

       站在办公室里的几个人低着头瑟瑟发抖，哪怕脚面被厚重的办公桌给压住也不敢出声。

       怒气值满点的康拉丁一脚踢飞了椅子，精灵工艺的木椅被他踢到墙上撞了个粉碎。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康拉丁在办公室里像无头苍蝇一样走来走去，进入二月份以来，他就让驻绿城的使节三天两头地去确认精灵王庭是否会帮查尔斯兑现粮食提货券。

       然而，就在今天，等着查尔斯上门的康拉丁等到了北地传来的最新消息：丰收神殿宣布开始足量兑换麦加登家族粮食提货券。

       丰收神殿此前的动作很隐蔽，根本没有人知道那些北上的运粮船队所运的粮食是属于谁的。

       突如其来的消息彻底打乱了康拉丁的计划，他手上那些原本以为会成为筹码的东西顿时没了拿来和查尔斯进行讨价还价的能力。

       过了好一会，康拉丁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总不能跑到教堂那边一把火把那些粮食给烧了吧，那样还不如直接抹脖子算了。

       康拉丁对办公室里的手下挥了挥手，说道：“你们拿着提货券到北边去，把粮食都运回来吧，至少能不亏本。”

       这次南方水灾冲毁了不少农田，大量农户流离失所，使得南方的粮食产量再创新低，灾情不比北面轻松。

       只要这些粮食在手，康拉丁估计卖掉后能弥补此前被北地贵族集体坑一把后的亏空。

       康拉丁的几个手下一瘸一拐地离开了，他看了看一地狼藉，然后找了一片干净的地方盘脚坐下。

       他在回忆着各方面的情报，思考着到底哪里有遗漏。

       查尔斯的粮食不可能凭空出现，但是南方地区各国的粮食产量他都有估算出的数据，但即便是加上精灵王庭也无法变出如此之多的余粮来支援给查尔斯。

       就在康拉丁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的老师兼助手兼叔叔曼弗雷德脸色严肃地走了进来。

       上次彩券玩脱了之后，曼弗雷德就劝康拉丁不要再搞这种捞偏门的小把戏，结果固执己见的康拉丁和他闹了一点不愉快。

       后来阿福来访的时候曼弗雷德认为要礼貌性地接待他一下，至少让自己去和阿福进行洽谈，但是康拉丁最后只随便派了一个侍从去把阿福打发走。

       现在走进办公室的曼弗雷德看到地上一片狼藉，眉头不由一皱。

       坐在地上头也不抬的康拉丁对曼弗雷德说道：“有什么事情吗？”

       曼弗雷德说道：“北地传来最新消息。”

       康拉丁心头一惊，不好的预感顿时笼罩了他，他问道：“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曼弗雷德说道：“北地五国同一天颁布了新的税收政策，凡运往国外的粮食一律征收十倍于零售价的关税。”

       坐在地上的康拉丁顿时愣在那里，下一刻他感觉手脚冰凉、浑身发抖，身上的冷汗在不停地往外冒。

       过了好几分钟，他的嘴里呢喃道：“陷阱……这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

       曼弗雷德心中暗叹了一口气，查尔斯的做法还是有迹可循的，这一开始并不能算是陷阱。

       人家麦加登家族在几百年来一直都是缩在枫林边过自己的小日子，灾年时帮一把北面的兽人，直到前几年家里遭难后才开始走上舞台。

       这样一个缺乏进攻性的家族你说他要做陷阱谋害你一个大老远和自己不搭界的太子，谁会相信啊。

       在一开始的时候，麦加登家族的粮食提货券生意合情合理，属于正常的商业投机操作，大家都在和和气气地做生意，毕竟北边的兽人安定了大家都能舒心过日子。

       但康拉丁在杀入这个市场的时候，这件事的性质都就变了。

       如果康拉丁只是按规矩做生意，北地贵族也不会说什么。但是他一个南方贵族一上来就摆明了要查尔斯的砸场子，那北地贵族们就不免要思量思量了。

       曼弗雷德估计，就是从这时起，北地贵族才开始合谋起来把这件事顺便做成陷阱坑康拉丁一把。

       而康拉丁一开始只把目光放在了查尔斯一人身上，结果忽视了北地贵族间的人脉关系——如果他一开始就考虑到北地五国里面雷里克王国的国王在追求查尔斯的姐姐，雷德金公爵是查尔斯的外公，比施贝格王国的五王女理论上和查尔斯关系暧昧，查尔斯从小和比伯拉赫王国的一群王室贵族二代一起玩耍，菲林根王国的王后是查尔斯母亲的闺蜜——那么他或许就不会选择在北地和查尔斯作对。

       在坑人且有利可图的时候，上边一个暗示，下边的贵族立马积极配合。

       而此前阿福的来访，就是让这件事有最后和气解决的机会，但是康拉丁却把这个机会拒之门外。

       面对目前的情况，曼弗雷德在脑子里转了几圈之后就把前因后果给想明白个大概。

       出于自己作为老师的责任，他站在那里把自己的分析向坐在地上颓废地低着头的康拉丁说了一遍。

       听完了老师的分析后，康拉丁说道：“事已至此，那就及时止损吧，把那些粮食都在北地卖掉吧，按现在的粮食价格我们不会亏。”

       曼弗雷德叹了口气，说道：“我往北方跑一趟吧，尽量快点把资金回笼。”

       康拉丁点了点头。

       然而，事实证明，康拉丁和曼弗雷德还是小看了北地贵族们的贪婪。

       而且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已经不是查尔斯可以控制的了，再说他也不会去控制。

       现在属于康拉丁的粮食无法运回南方，就相当于一头来自南方的肥猪被关在了北地的猪圈里面，北地贵族们正围在猪圈旁讨论这头猪该怎么吃。

       一只康拉丁和曼弗雷德都没有想到的大手再次有了动作，在北地五国同一天出台临时提高粮食出口关税的法案后，大小贵族和商人们都接到了一个消息，然后他们的脸上同时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二月份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曼弗雷德乘坐巨龙航班来到了梅森城，找到了城主巴德。

       他考虑到梅森城手工业发达，粮食缺口大，于是就把这里当成了出售手上粮食的突破口。

       当曼弗雷德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后，巴德报出了自己的采购价格。

       看着笑容和善的巴德，曼弗雷德就像被寒冰魔法击中一样，全身的血液就像要凝固起来一样。

       巴德靠在沙发上，风轻云淡地对曼弗雷德说道：“这个价格很不错了，已经比去年同期高五成了。”

       “这也是我们这里确实缺粮食，所以我才出高价的。”

       看着嘴唇微微张开几次却说不出话来的曼弗雷德，巴德继续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你可以到其它地方问问，我国国内有哪里的价格开得比我这里还高，我就把面前这张茶几给吃了。”

       “这不可能！”曼弗雷德跳了起来，“我来之前调查过粮价，城内现在的粮价至少是去年同期的六倍！”

       曼弗雷德不得不跳起来，康拉丁所购买的粮食提货券所花费的费用平均下来，他手上粮食的成本价至少是去年同期粮价的三到四倍。

       虽然查尔斯送来的大量粮食使得粮价小幅回落，但依旧被贵族和商人们控制在了去年同期五倍的价格上。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巴德脸上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和善，“大家和气生财嘛。”

       曼弗雷德怒气冲冲地离开了，他将从丰收神殿简陋的临时仓库里提出来的粮食安排在梅森城的仓库里存放好并安排了守卫后，启程前往其它地方出售粮食。

       此后他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在北地跑了一圈，发现巴德开出的价格确实是最高价了。

       曼弗雷德很无奈，他明白自己已经落入了北地贵族联手编织的一张大网之中。

       春天的脚步近了，但是今年整个北地依旧没有下过一场雪或雨，或许今年又是一个大旱之年。

       在这样的背景下，市场上的粮食价格再次飙升，但收购康拉丁的粮食的贵族和商人们依旧咬定一开始的价格不松口。

       这时一则流言开始在民间流传，一个利欲熏心、道德败坏的南方王室成员拿着大量的粮食不愿出售，他是想看我们北方人被饿死。

       当曼弗雷德发现情况不对劲的时候，他们的数个粮食仓库被“饥饿的平民”袭击，仓库里的粮食被洗劫一空。

       最后康拉丁心若刀绞地下了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地以比市场低得多的价格将那些粮食向平民出售。

       结果，前来购买粮食的平民出现了严重的踩踏事故，各地的城防军第一时间封锁了现场，禁止康拉丁的人在保证顾客安全之前擅自出售粮食，并将他的所有粮库都“保护”起来。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康拉丁不得不投降认输。